牛牛总觉得爷爷的衣服湿,整日贴在爷爷瘦弱的脊背上,像淡淡的灰油漆涂在上面,成一道圆柱墙。 “蝴蝶!”牛牛追着跑去。 “牛牛慢点”爷爷站在瓜地里,落日的余辉又给这“圆柱墙”抹上一片粉红,瓜地里红的绿的,牛牛不追蝴蝶了,她反倒被这景色迷住。 “这瓜可以拿去卖了,等爷爷卖到钱,你要什么就给你买什么。” 凄冷的月光从弥漫乌烟的天空中透出来,泻在瓜地上,成一片黯淡的银灰色,一个个瓜静静睡在泥土上。 吮吸了爷爷的汗和血,自然是孤傲一些的,有几枚瓜在浑浊的空气里,显得格外妖艳迷人。 “牛牛,爷爷抱来一个最大的给你,天热你就吃” “不吃。” “不吃?嘿嘿,小馋嘴,这么甜的瓜咧,你都不吃?” “我要爷爷给我买……” “好好好,爷爷赚了钱,给你买。” 爷爷登着三轮车去了,牛牛站在一块大石头上望着,她好像看见了爷爷体内流动的鲜红的血液,看见了鲜红的瓜瓤,表情立刻变得恭敬肃穆起来。 瓜地里没有蝴蝶了,牛牛一天天无聊极了,期盼着爷爷早点回来。 爷爷来到城里,他望见远处有人卖菜卖水果,于是心想就去那里卖吧。 爷爷找了个阴凉地坐了下来。 “正宗土鸡蛋,便宜卖喽!”一个卖鸡蛋的大妈用奇怪的声音喊着,让人觉得很有趣,于是吸引了一些顾客。 “又大又甜的瓜呦,不甜不要钱喽”爷爷拼劲全力的喊,似乎嗓子里有鱼刺,声音嘶哑。 远处有几个着装整齐的人走来。 一个歪着眼,五官不太端庄的小贩靠近爷爷,说:“我咋没见过你咧,新来的吧。” “恩。” “你可要提放着那些人了,弄不好砸你摊子。”歪眼小贩指了指正朝这边走的那几个人。 “我凭良心赚钱,管他们作甚?” “啧啧啧,你可不知道他们的厉害咧。”大妈接着说。 歪眼小贩继续说:“来了,就给他们点好处,也不会把你怎么着的。” 爷爷转过头去,不再理会他。 那几个人走过来了。 一个领头的,咳嗽了一声。 “天这么热,给您几斤梨润润喉。”歪眼小贩拿来一袋梨,恭敬的说着。 “不够您再来拿。”他又接着说道。 那人身边的几个也似帮腔着咳了起来。 “这一篮鸡蛋啊,是我们家最能生蛋的老母鸡下的,香极了,都是送亲戚,我自己都舍不得吃呢,一点小心意,孝敬您了。”大妈说着。 领头的又咳嗽一声,爷爷毫不理会。 领头的头发向上翘,跺了跺脚。“老子是谁你知道不?”又把衣服向上系了系。“看清楚了吗?” 爷爷转过头来,他这次看明白了。 天空暗了下来,聚集了一层层乌云,吞掉了整个碧天。 “看清楚了还不知道干什么?” 爷爷不说话,瞪着他。 “砸!” 他身后的几个人于是走到爷爷的三轮车旁边,拿起几个瓜就用力摔碎了。瓜瓤散落一地,于是一条野狗从箱子里跑了出来,贪婪的吮咬着这些瓜瓤,鲜红的瓜瓤,显然它被这清甜打动了。 爷爷于是赶紧站起来,全力护住这些瓜。“你们凭啥砸我的瓜?我又没偷没抢。” “凭啥?让你长点眼。给我砸!” 爷爷被他们一脚踹开,接着又有一些瓜瓤散落开来,似乎是刚下过一场“红雨。” “爷爷们,我错了,别砸了。”爷爷近乎央求的跪了下来,眼里满是祈求。 “晚了!全砸,给我砸光喽,让这老东西好好给我长点记性。” 他们像是变成老虎,气势猛涨,力气也愈来愈大。 终于,所有瓜都被砸光了,只剩下爷爷洁白邋遢的背衫和几件端重的着装。 “孙子。”爷爷小声咒骂了一句。 “你说什么,敢骂你爹?我本来还念你第一次来不懂规矩放了你呢,你倒好,呵呵,今天就好好教训教训你,”于是他用力一脚踹在爷爷的胸上,本就羸弱的的爷爷经不住这么一踹,立刻倒下去。“给我打!。” 听了这话,他们一用而上,拳打脚踢不过瘾了,爷爷无力反抗,只是哀嚎着,不过瘾了,他们就想法折磨爷爷,似乎把这看做是一种游戏。 鲜红的血流滚滚烫了出来,那些粉碎的瓜吸收了爷爷鲜红的血,变得更红了,像是映在水泥地面上的一副画。 大雨无情的倾倒下来,遇血便融,成一条血河了,流进深巷里。 血污被这样涂抹了,水泥地面上没有了爷爷瘦弱的影子。 牛牛独自坐在大石头上,爷爷没有回来,她切了瓜。 落日的余辉,格外迷人,格外清晰,牛牛手里的瓜,格外的红。 落雪已把瓜地覆盖了,地里没有任何脚印,只是白茫茫一片。 牛牛怅惘的望着天,天很蓝。 爷爷再也没有回来过。 后记:我听了许嵩的《违章动物》后,有感而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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