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得猎骑当风披”,他是年少轻狂的进士榜眼,“十年生死两茫茫”,他是情深义重的血性男儿;“人间有味是清欢”,他是寄情山水的东坡居士;“一蓑烟雨任平生”,他是超然风雨的苏轼,苏子瞻。 一直以来,我对苏东坡存高山仰止之心,他之词赋空前绝后,废诗歌之郑声,立宋词之风骨。韩愈是“文起八代之衰”,那苏轼何尝不是别开生面,开亘古未有之新境。《赤壁赋》一出,行书天下第三,诗赋莫出其右,成一代之大观。天生健笔一枝针砭时弊,直言不讳。遇奸邪恶事如“饭中有蝇,不吐不快”,必口诛笔伐。纵然乌台诗案几近丧命,也打心里毫无悔意。如王国维所言:“若无文学之天才,其人格亦自足千古”!更有苏门四学士,我们最耳熟能详的两位便是:一直以东坡门生自居的大诗人黄庭坚和婉约派一代风流词宗秦观。 然而这样才惊天人的他,也有着一些瑕疵。他迷信鬼神,曾多次上书神鬼或求雨祈福,或消灾避难。但他真不愧浑身是胆,即便遇到鬼也分毫不让,曾斩钉截铁地拒绝鬼的要求,竟慑服了鬼。这事姑且不论真假,但苏轼胆魄过人的形象,真是根深蒂固。晚年的苏轼也曾修仙炼丹以求长生不老之术,更是于诗词中流露出道学大家的风范,然而他临死却并未强求超脱,倒是有不知善而善的自然而然的境界。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即便这一切瑕疵,终归还是瑕不掩瑜。有人说历史不忍细看,看去遍体生寒。这话对,也不对。未读东坡,他光芒万丈,读过东坡,他悄临我旁。万事万物,可远观,不耐细赏。但唯有真正了解,按着本相去爱去恨,那才是真实啊。人追求真理,也是为此吧!我知他的缺点,但我仍然敬爱他,比以往更甚。忽然想起那句话,“我爱祖国,连同他的缺点”。这,正是我的心声。 苏轼一生无鸿儒之迂腐,而有孔孟之大智;无臣下之屈膝,而有天翔之丹心;无王孙之避俗,而有靖节之超脱;无紫衣之威仪,而有六一之爱民。他似乎傲立在历史洪荒的绝巅高不可攀,却又平易近人到仿佛与我们同悲同喜,与我们同在同处。他浑然天真,一如当初的谪仙人。 东坡,东坡,你真是毫无一点文学泰斗的架子!也许你躬耕在田偶然起身拭汗,我也难以分辨:你到底是那返璞归真,独一无二的宋词大家,还是那千千万万,平凡无奇的老农中的一个。或许,你都是。或许,你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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