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突然之间有了一双手,把天地间的混沌硬生生的撕开了一道口子,然后那些来自宇宙之外的光乘着狂风鼓入其中,终于,天地间一片通明。 长缨枪,销魂雨,血染残袍,尸横遍野,一树梨花落怠尽。 他的眼神已然冷漠,虽然这些尸体中有让他恨之入骨的敌兵,也有随他出生入死的士卒,但现在已然没有了畅快或悲伤。毕竟这是战争,生死只在刹那。他抬起头,阴霾的天空在视线的尽头与土地连为一体;身后,地平线无限的向两极延伸。 纷飞的细雨却有着吞噬一切的野心。他怔怔的站在那里,冰凉的雨滴顺着脖颈滑过胸口,在瞬间被有力的心跳声震得粉碎。 一只巨大的蓝色飞鸟从头顶飞过,抛下一声哀鸣。 他的泪簌簌的落了下来。 一切都结束了吗?还是,才刚刚开始? 恍惚间他看到了家乡的那片梓树林,那片一到秋天就会有大片大片梓叶旋转着飘落下来的树林。他喜欢和她肩并肩坐在树下,从光秃秃的树枝间隙中仰望天空,深秋的天有着纯净的忧伤的蓝。 还有成群的巨大的蓝色飞鸟安静的飞过天空。 没有人知道那些鸟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它们总是像幽灵一般突然出现在广阔无垠的天空中,然后不经意间消逝的无影无踪。只有一声声如深山古刹的钟声一样具有穿透力的哀鸣冲破天地间的瘴气,回荡在耳畔。 有人说那是神鸟,于是那种鸟便开始接受黎民的膜拜。 她说希望有一天能变成那种鸟,自由自在的飞翔在天空中。 可他却说那种鸟其实是忧郁的精灵,忧伤就流淌在它们的血液中,它们无休止的飞翔,只为了一个似乎永远都不可能完成的目标。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样觉得,他只是感到似乎自己的血液中也流淌着和它们一样的忧伤,不知不觉间,他已泪流满面。 秋风席卷着坠地的落叶,残忍的将它们与根分离,他轻轻闭上眼,依偎在她的怀里,贪婪的嗅着她身体散发出的淡淡的清香。 美好的东西总是容易破碎的。例如回忆。 此时此刻,他看着自己胸前的鲜红的血迹,宛如一大朵怒放的曼珠沙华一般绝艳。心脏不再那样有力的搏动,相反趋近于平静的休憩。天地间越来越混沌,地平线在远方忽隐忽现。 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被禁锢了二十多年的灵魂终于得到释放,无限的力量涌入体内,然后在瞬间迸发出绚丽的光彩。终于,一切又都恢复了平静。 像是突然之间有了一只鸟,纯蓝的羽毛晶莹剔透,象征着高贵的血统。他扇动着巨大的羽翼,整个身体映着夕阳的余辉,朝着永恒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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