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尖一抹,赤砂痕,拭罢犹存。——《画堂春》 十一月。 阳光似已无能为力,虽是洋洋洒洒了一地,我却没能感觉到半点暖意。冷风不断往脖子里灌。 真是个讨厌的冬天。我只能皱着眉裹紧自己。 排队时沉默在人群里,忽然发现从何时开始,我已逐渐爱上了这一份沉寂。安静,漠然地旁观这个世界,身边的一切都变得无比陌生,每一个动作,包括眼睫的颤抖与唇角的弧度都无数倍放大放慢。我似乎可以感觉到同伴的呼吸与心跳,还有透过衣服传出来的仅有的一丝余温。此时脑海中是这样的场景:镜头不断拉远,穿过嘈杂喧嚣的城市,掠过人们的头顶,从高空俯视下来。在我的想象中的那个扬着头的女孩子,安静的站在茫茫人海里,用那双我再熟悉不过的眼睛,向我——或众生——传达一个我不熟悉的悲悯的眼神。 不刻意时,我是很少意识到这些的。只是等待太漫长,我只好胡乱的想些什么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于是想起以前的自己。 那个人,依然对这种全班性的出游略有期待,还能找得到一两个让她愿意为之等候良久的游乐项目,还愿意为这些身边的同伴拍下一两张照片。那个人,不像我这样,连出游前夜的兴奋感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同行的一人,在两周前甚至不曾知晓,那个在班上分发生日蛋糕的人是我。我看到她惊讶的眼神,才意识到自己的生日不那么是时候。初中时无需分班,所以未曾发觉,到了高中后突然发现,这个处在教师节的生日也不是一如既往的幸运。开学不久,大家还没有相熟,所以生日必是免不了冷清,可等大家都彼此熟识,在我生日来临之前就又已经离分。 我跟着前方的队伍挪了几步。 看看等待着的人群,再看看身边那两个凑在一起共用一副耳机看韩剧的人,无声叹气。若是以前的我,大概会硬生生找个话题加入进去吧?可如今不知是否是疲惫了的缘故,我竟丝毫没有想要开口的念头。至于到底是因为天气太冷还是打从心底里厌恶这种示弱的行为,我无从知晓。我想我只是在享受这片刻的独裁罢了。 坐上座椅的那一瞬,我还是颇感谢不是一个人的。虽不必说话,但有个人在身边也总是好。升到最高处后,我俯视人群,没能生出哪怕一丁点凌云壮志,反而脸颊被呼啸的冷风吹得麻木,再踩上地面时连一个勉强的微笑也难挤出。 准备返程时,见一群小学生排成队走过。明明已打闹了一天,却不见他们有半点疲态,依然欢欢笑笑,你追我赶的离开。 阳光依然洋洋洒洒了一地。 好生灿烂。 简单纯粹的岁月已悄然远离了吧。那个人站在时间的风里,离我万水千山。可在这一瞬间,我却感觉时间从未离开。那风暴突然停止,世界变得无比安详,那个人站在沙海尽头,挂着一个悲悯的微笑。她一步一步向我走来,直到我伸手就可以触碰的距离。她踮起脚拥抱我,轻声低语:“我从未离开。” 船只日日漂泊,冰轮月月圆缺,繁花年年凋落。人间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成为一场又一场离合,与一段又一段缠绵悱恻。尽管世事炎凉,但那一瞬,这个小小的世界里,春暖花开。我看她慢慢融化在空气之间——带着悲悯的笑意——她对我说:“我不会离开。” 于远方回望,来时路鲜花满径,鸟语花香。时间从来都在跑,不允许我沉迷过往。可我终究明白了,其实往事从未随风,我以为已经过去的过去也从未过去,它们终于从万水千山,变得无所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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