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北方人,生在东北,长在西北,和那些簇开在似锦繁花与春江秋水中的南方人不同,冬天从来不是惊讶憧憬的话题。
即便这样,我还是喜欢冬天,总是盼望着盼望着,而冬却总是拖着一双经年陈旧的厚重的步履,带着惺忪的睡意施施而行,姗姗而来,越发叫人挂念。
喜欢冬日里的阳光。西北的天气多变,天气预报从来只是善意的敷衍,常常叫人摸不清头脑。可只要天晴,即便再冷,阳光吻在脸上总是格外的柔软和温暖。凛冽的冬风里,阳光是我们最好的慰藉。
喜欢冬日里的弓月。天高云阔,月照一山雪。朗朗清辉,天地咏婵娟。西北的寒月高悬在浩渺的夜空,犹如孤独的人遥遥低唱,给人以无限的遐想。浮华或疲倦的心在仰望它的那一刻也平静下来,徜徉着,沉淀着。北风袭来,便听见骨骼清晰的脆响,以及来自心底的热流滚烫。月光长,长到记忆里扎根深长,我想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这广袤的西北,就再也望不到这样的月光。
喜欢冬日里的飞雪。是恰若柳絮因风起的白花点点,是隔牖风惊竹的满山银装;是六出飞花入户时的素竹琼枝,是旋扑珠帘过粉墙的流苏冰霜。一沙一点丘,一道一树白。冬既随来,林花自开。我总是想着融进一面雪,背后是天高云淡的素然,我的影子在白色的梦里投下一寸一寸的日光,拉得很亮很长。
当然,这只是我的梦,西北的冬天徒然留给我的向往的梦,白色的梦。
西北的冬天也有雪,不过似乎也谈不上是雪。今年冬天的雪更是少得可怜,撒盐似的星星点点,还没落在地上就化了,有幸落在地上的也栽进了尘土里染了灰。鹅毛大雪似乎是很多年前的冬天了,那时候我还小,最喜欢在雪地上踩脚印,一路嬉笑着,脚印深深浅浅的紧随身后,像是送我回家。阳光撒在上面像是镶着金黄的边,闪着灿灿的光亮。随着时光的流逝,那样甜美的画面渐渐褪去了记忆的轮廓,最后竟成了我心里暖暖的梦。后来的冬天再没下过那样的雪,于是我想着一定要回东北看看,再看看梦里的雪。
黄沙四起,偌大的街头只留下北风的呼啸。偶尔过往的路人也是行去匆匆,嘴里不忘念叨着该死的天气,呼出的热气晕成白色的圈。
西北的冬天固然没什么引人之胜,甚至单调和乏味,却是我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特有的冬天。这样的季节习惯了也好,期盼着也好,却是我所记得的并珍贵的有关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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