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这冷眼旁观的镜头能还世界以纯真的原貌。 ——巴赞 世界完结了,并非轰然一响,只是唏嘘一声 。 ——T.S.艾略特 2014.01.20 《V字仇杀队》 寒假的第一部电影,就是这部以极端的集权统治和恐怖主义为背景,却致力于刻画民主、自由与反抗的《V》。 这是一部号召为自由而战的檄文。影片的背景设定在第三次世界大战后的集权英国,一个虚幻的反乌托邦世界,这里只有两种颜色:阴郁的黑和勃发的红。 影片由一个历史事件作为援引——“1605火药阴谋”,遮掩住V脸孔的面具便取自于“火药阴谋”策划者盖伊·福克斯的面部形象。 故事在激昂的1812序曲中开始,V手持冰冷的利刃将女主角从无耻的独裁警察手中救下,那悄无声息的出场方式仿佛行走于黑暗的刺客。但事实上,V其实是一个优雅的侠客,就如同小说家们笔下的传奇英雄,他彬彬有礼,学识广博,精通艺术,通晓莎翁笔下所有的浪漫词句,在他宛如世外桃源的住所里摆满了被当局成为“禁品”的艺术作品,哪怕是在最后炸掉国会大厦时,他的炸药中也混合了浪漫而缤纷的烟花。他就像他所喜欢的基督山伯爵一样充满了神秘,不过与基督山伯爵不同的是,V的报仇对象并不是个人,而是这个残暴血腥的政府。 然而,孤独的英雄无法拯救世界。一个已经成功运行二十年的《1984》式政府并不会因为一个人改变。一个集权制国家对于人民最好的统治不是镇压和威胁,而是麻木。它精确的将每一个人固定在这个庞大的国家机器之中,每个人只是机器中的一个齿轮,机器一旦开动,自己所前进的每一步都是身不由己。个人的停滞只会导致自己被抛弃,而机器依然运行顺畅。这注定了V并不是国外电影中常见的孤胆英雄,他的复仇之路上必定有人民的追随。为了将他的追随者从麻木中唤醒,才有了电视台的那次演说:“真相是这个国家的有些事不正常的可怕,不是吗?残暴、不公、歧视和镇压。在这片土地上,你们曾拥有过反对的自由,有过思考和言论的自由,而现在你们拥有的是胁迫你们就范的审查制度和监视制度。”“如果你什么也没看见,仍对这个政府所犯下的罪行一无所知,我建议你让这个11月5日平淡的过去,可是如果你见到我之所见,感到我之所感,而你愿意寻我之所寻,请你在一年后的今晚,和我并肩站到国会大厦的外面,我们将一起给他们留下一个永远永远不会被忘记的11月5日。”尽管沉默代替了谈话,但言语总是保持着它的力量。言语提供了表达见解的方式,而且它可以告诉那些愿意倾听的人真相。 恐怖主义与革命都是信仰,然而只有恐怖主义会漠视生命的价值。也许影片中V的行为看似一直在模仿盖伊·福克斯的“火药阴谋”,但V却和盖伊有着本质区别——V要做的并非杀戮,而是拯救。 于是影片里,我所看到的V华丽地报复了当年对其进行了非人道实验的政府,二十年的孤独,在最后的生命里邂逅了他所爱的女人,就连死后,也能静静的在斯嘉丽卡森玫瑰的陪伴下,躺在由所爱的人亲手开动的装满炸药的地铁里,与象征着这个国家集权的国会大厦一同灰飞烟灭。 影片的结局:群众带着V的面具走上了街头,警察并没有开枪,国会大厦被炸毁,而独裁者在这之前便已经死在了V的剑下。钟声敲响,混合在炸药中的烟花绚烂绽放。在人群中,我们隐约看到那个因为调侃独裁者而被逮捕的主持人和那个因为在街头贴反动标语而被秘密警察击毙的小女孩,这暗示着人民已经重生。在1812序曲中开始的电影,又在这跃动的音乐中结束。 就像V所说的,“我们被教导要记住思想,而不是人。因为人可能失败,他可能被捕,他会被杀死,被遗忘,但400年后思想仍可以改变世界。”那么就让我们记住:我们的思想不值什么钱,可它是我们唯一真正拥有的东西,是我们最后一寸领土,但在那一寸领土上,我们是自由的。我会死在这里,我的每一寸肌肤都会腐烂,除了一寸。这一寸,它是那么小、那么脆弱,却是这世上唯一值得拥有的东西,我们绝不能失去或者放弃它,我们绝不能让别人把它夺走。 V教会了我们从麻木中觉醒,让我明白了平等、公正、自由不是泛泛而谈,是高耸的灯塔。面对压迫,你可以选择沉默和服从,而后,你会发现,当你的尊严被肆无忌惮的践踏,已无人能为你抗争。 从复仇者到殉道者,我看见了人。
2014.02.03 《反基督徒》 寒假的第二部电影,便是这部内容略显阴郁,情节充满矛盾诘问的《反基督徒》。 影片除了讽刺现代心理学、揭示心理医生和心理疾病患者之间的尖锐矛盾,另一主题无疑是男性与女性之间的无解之问。“男人与女人”这个永恒的主题在拉斯·冯·特里尔的手中变成了与宗教相联系的抗争。于是影片又牵涉到几千年间确立与反复巩固的父权制和新兴女权主义之间的斗争,而这又紧密联系着教会统治时期,基督迫害女性、焚烧“女巫”的历史。 故事由一个序言、四个章节和一个尾声组成。在序言中,画面运用了单一的色调,一片静默之中只有亨德尔歌剧《里纳尔多》中的咏叹调在播放。就在这唯美的圣歌中,这对年轻夫妻的小儿子失足坠楼而死,父母在片刻激情中的快乐和时间沉淀的痛苦——极喜极悲形成了强烈对比,为这个家庭埋下了悲剧的伏笔。 中间的四个章节分别是悲痛、疼痛、绝望、三个乞丐。在这四个段落中,影片的发展由沉闷到惊悚,前半部还相爱互助的夫妻突然变得歇斯底里,把整个剧情推向了无法想象的地步。身为心理医生的丈夫代表了父权制,同时也象征着信仰基督教的正统信徒;身为心理疾病患者的妻子代表了女权主义,同时也象征着反基督的异教信仰者。不得不说这部电影与尼采的《反基督》存在某种意义上的联系,导演想表达的也正是尼采曾经表达过的观点:弱即是恶,但又与尼采有所不同:尼采所说的恶是不思进取、自居为弱,被权力意志打上烙印的恶,而拉斯·冯·特里尔所要表现的恶则是人在受苦难后无依无靠,最终走向堕落与毁灭的恶。为此,《反基督徒》中有太多的喻指:丈夫从主导命运、充满理性的一家之主,猛然成为任人宰割的受难者。在现代社会中处于弱势的女性,就像是男性的“基督徒”,而反基督徒,正是指现代女性对处于社会主宰地位的男性的反抗。 影片所讽刺的也与尼采在《反基督》中嘲笑的对象一致。首先是“罪”——生理和道德的罪,片中的夫妇因为贪欢导致儿子的惨死,注定他们要背上心理和生理的双重罪罚;其次是“遗弃世界”,丈夫为了治疗妻子的心理疾病而带妻子远离尘世,来到一个名为伊甸的“世外桃源”,正如《反基督》中所描写的基督徒,他们妄图从这个世界中遁逃开,从而乞求一个幻想的来世,为此使我们忘记存在的责任,这却是极其不负责任的做法,所以即便是逃离现实,妻子的病也没有丝毫好转。最后也是最具争议的一个话题——“爱”,如同基督教中认为爱是怜悯,是一切事物的基本准则,但爱并没有解决人民深重的苦难。电影中也是一样,丈夫试图用自以为是的爱来感化妻子,却并无成效。他视自己为唯一能救赎妻子的人,却只是为两败俱伤的结局增添了其中一个因素。 影片最后,象征着理性智慧的丈夫扼死了妻子。在理性至上的社会里,感性注定受到压制。作为心理疾病患者,她却在心理医生的手中死去;作为反基督徒,她也在正统下渺小为无物。丈夫最后一把火烧掉了他与妻子所住的木屋。影片名为《反基督徒》,却是反基督徒的一曲哀歌。 死亡带来了悲怵,悲怵带来了痛苦,痛苦走向了绝望,绝望之后就是死亡。一切从零开始,乞丐是我们原本的模样。结束,成了希望。
或许寒假中最重要的是春节与家人团聚,但在我的寒假生活中,这两部电影也同样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在我眼中它们或许早已不是电影。它们丰富了我的寒假生活,而其中蕴含的思想和内涵也足够让人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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