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学校来了一批人作研讨会,他们是研究方志敏同志的。其中的一位就是烈士的女儿方梅奶奶。她年时已高,说有72岁了,可仍然精神抖擞,在麦克风前大声演说着她自己过去的一段历程,热情四逸,赢得了阵阵掌声。而我在此时沉默。
我怀念起过去,怀念起我的奶奶。曾经她也是那么健壮,那么爽朗;曾经她的微笑是那么灿烂,像朵花在我心里绽放;曾经她朴素的言语胜过我听到的动听的歌曲,她轻轻的抚摸减轻了我跌倒后的疼痛。我的奶奶,她虽不是什么伟人,但对于我来说,她比谁都伟大,不,这根本不能将她与别的人比较。
小时候奶奶总就着我,总给我许多温暖。每次我闯祸后,她都在父亲面前给我解围说,小孩子谁不会犯错,你小时候不也是常要我管你吗?奶奶接着叫我连忙向父亲认错,我只好乖乖照做,无奈父亲没办法只好放手中的鞭子。那个时候家还不富裕,偶尔过节家里会买回糖果,奶奶一块也舍不得吃,留下给我,还骗我说老人吃了会掉牙齿的。可我当时信以为真。奶奶还会做麦芽糖,每次我哭她便哄我说,好,不哭了,明天我给你做麦芽糖吃。其实奶奶一年最多也是做四五次麦芽糖,毕竟她人老了,虽说做它不是什么重活,但也要费神呀。当然奶奶哄我的话没多少次是真的,可我听后真不哭了,想着明天可以吃上奶奶做的麦芽糖,到了第二天我会忘得很干净。因为我不哭后会玩得很疯。到现在我还能回味出奶奶做的麦芽糖的味道,甜甜的带点酸放到嘴里挺柔韧的,含着便慢慢融化。这种味道我绝不会忘记更不会与糖果混淆,因为那是一种质朴的味道,农民身上特有的。所以我的奶奶只是普普通通的农民,除了会干农活和做麦芽糖,其它的东西都不内行,连字也不多认得几个。
我进城里读书后,每次回到家里,奶奶都会亲自下橱弄个我最爱吃的清蒸鱼。一次我无意中提到春节时的糍粑,竟在第二天吃到。我知道这都是奶奶张罗的,而奶奶说,我也很久没吃过糍粑了,今儿就吃一回。奶奶把我平时不经意的一言一语都放心上,像我在课上认真地记住老师的话,可我课后便大量遗忘,奶奶却时时刻刻掂记着。
我最痛恨自己的是上次放暑假有空不呆在家里陪奶奶,去了珠海找父亲,沉迷那里虚幻般的繁华。我明白只要我伴在奶奶身旁,奶奶心里就会乐的,即使我什么都不干。或许每个人成长的历程中会遇上逆流和犯些错误。而我的成长就是一直不懂得珍惜,那些漏失使我一辈子都懊悔。
母亲在家里打来的那个电话十万火急,说奶奶突然快不行了,叫我和父亲赶快回家。第二天早晨,我和父亲赶回到家。我看到的那一幕,我终生难忘。一具冷冷的尸体,僵硬的面容,万分安详。母亲说是昨夜不知不觉去的。我该感谢上天没有给一垂死的人丝毫折磨与苦楚,但究竟这是场悲剧还是喜剧?
这后我在家里呆过一段阴暗的日子。后来母亲说,奶奶在临去前曾最盼望见到我,想看看我吃麦芽糖样子。每当我想起这话就泪流不止。
从前我总听奶奶说她一生中最开心的两件事,一是亲历了新中国的成立,二是住上了洋房(楼房)。因为在奶奶年轻的那个时代洋房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如今大多人都住上了,是多么的幸福。以前我一直惊讶我的奶奶怎如此容易满足找到快乐,现在回想起真对不起她,在最后一刻还掂记着我。或者在我未出现之前奶奶真的过得很愉快,无忧无虑,嘴里经常含着糖果……
方梅奶奶继续说着烈士方志敏,继续着他的《可爱的中国》。我仔细听着,发觉原来身边一直有许许多多的伟人。如果我可以付出,他们便得以无憾与安息,那么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