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南京师范大学对外汉语专业某班级33名学生向学校递交联名“弹劾”信，希望23岁外教苏辄予“下课”，理由是其管教太严格——“迟到0分，上课玩手机0分，不交作业0分，抄别人作业0分……”本周还有一则与之相关的新闻，由于成绩差、学分不达标等原因，山东大学368名学生受到成绩警告，97名学生被劝退学。两则新闻的背后直指一个尖锐的问题：为什么越来越多的大学生不爱学习？同时，面对无心向学的学生，高校又该采取何种措施？
“严师出高徒”一点儿也不过时
■南桥
南京师大这位被“弹劾”的外教据说是直爽得过分，除了要求严格，还提到了“中国卫生很差”这类话，伤害了学生的民族感情。学生爱国心切，情有可原，不过我们背着书包上学堂，不是去学如何当鸵鸟的。再难堪的真相，只要我们勇于去面对，就有可能得到改变。
“弹劾”中更多说到的是外教的严格。然而，不交作业、抄作业，教师给0分，至少在欧美国家是惯例。至于抄袭，则涉嫌欺诈，给0分算什么？我所在学校的规定是，发现一次抄袭，作业零分，再发现一次，整门课不及格，发现第三次，学生将被退学。国际学生还可能因此失去学生签证，面临自愿或被遣返回国的后果。
让学生轻松过关的马虎教师，可能赢得学生的好感与好评，这或许事关饭碗和升级，但对学生通常不是好事。
近年来，“60分万岁”的高校亚文化造成学生对学习期望值过低。如果高校一向对学生高标准严要求，媒体报道的这种师生冲突本不会存在。很多到美国后的留学生反映，美国高校比国内严格多了。学生阅读量惊人，平时还有各种各样的测验、作业，甚至每一门课还要作项目设计，除此之外还可能有期中期末考试。这样的严格要求，迫使学生根据不同科目要求，统筹安排时间，合理搭配选课。此间所需个人管理能力，往往也是未来职业之所需。
大学生首先是成年人，得表现出成年人的样子来。我刚上大学的时候，遇到一个外教，一开始我和同学们习惯性地自称“男生女生”，那位外教随即纠正，说上了大学就是成年人。这不是单纯称谓的改变，也应该是责任感和行为标准的改变。本科学习阶段是大部分学生“走向社会”之前的最后一站，除了学习专业课的知识和技能之外，也应学习如何管理自己的时间，按质按量交作业；学习尊重他人，比如在上课时认真听讲；学习培育自己的原创思维，比如不去抄袭。学校是个相对安全的环境，这些训练有助于日后的发展。此时小小惩戒，比起“走上社会”之后工作马马虎虎、吊儿郎当被人“炒鱿鱼”，简直是小菜一碟。
多年来，国内中小学阶段要求极其严格，学生上了大学，就开始敷衍塞责，以至于青少年学生小时候玩不好，到了年纪长不大，错位严重。而今高校扩招，生源减少，上大学将成为大部分人的生活现实。当前，也有越来越多高校倾向于“宽进严出”，在年轻人的培养上既做到守住底线，又不吝于高标准严要求，这是对学生的未来负责。比如山东大学，由于成绩差、学分不达标等原因，警告或劝退了一些学生。其中或有因学校课程设置和转学难导致学生学习困难，需要另外讨论，但如果是单纯因为学生厌学、不学，就不能怪学校无情了。
不知“弹劾”之后，涉事学校将如何处理“铁腕”外教。我希望学校能真正兼容并包，为教师营造一个宽松的教学环境。对于严格的教育方式，纵使学生一时不满，学校还是要顶住压力。久而久之，可以从内部改变高校的学习文化。学生得不得高分无所谓，但严师出高徒的说法，从来就没有时过境迁。
（作者系旅美教育工作者）
“弹劾”事件折射学习责任心缺失
■顾骏
教师被学生“弹劾”，通常因为教学能力存在问题。但南京师大弹劾“外教”事件中，外教的教学能力到底如何，我们没有必要细究，因为学生根本没有提及教学水平或质量，而投诉的是“管教过严”。即便这位外教的教学能力不过关，只要投诉中有“管教过严”这一款，就值得说道说道。
4条零分的理由，确实相当严厉，可其中没有一条属于“不可抗力”范畴，换了任何一个大学生都应该能做到，而且绝大多数学生也确实做到了。只要学生应该做到且能做到，就不能算作“过分严厉”。同时，一个学生“双休日不在做教师布置的作业，就在重做教师布置的作业”，也不能用来论证教师“过于严格”。中学生抱怨过双休日写作业，并因此弹劾过班主任、任课教师或者校长吗？显然几乎没有。中学时不抱怨，到了大学抱怨，难道是因为中学应该努力学习，大学就不该了吗？至于重做，那更是因为学生自己作业质量不高或存在抄袭行为。学生重做作业辛苦，难道教师批改作业不辛苦？
学生因为教师阻止其对功课敷衍塞责而投诉教师，还有比这更不合情理的事情吗？别说，现在一些高校的学生管理工作中，不合情理的事还真不乏见。比如“美其名曰”加强对学生的管理，要求教师上课必须点名，以免学生翘课太多，“对不起学生”。撇开师道尊严、学习是学生的本分这样的“传统思维方式”，即便按照服务市场的一般逻辑——上饭馆吃饭，也没见过厨师出来对顾客管头管脚，强逼着顾客吃饭的吧？可到了大学里，怎么就变成教师要盯着学生来没来上课呢？
延续这样的逻辑，水平不高或教学质量不佳的教师因为平时教学不到位，也不知道自己提的要求有没有道理，为安全计，“网开一面”，人人高分皆大欢喜，常常成为学生评价最高的教师。而一些要求严格的教师却因为显得“不识时务”，不受学生待见。
不待见要求严格的教师，反映的是一些学生学习责任心缺失，在实际举动中则泛化为一种茫然的无知。在应试教育体制下，无论家长还是学校，从小给学生灌输的就是“学习为了考大学”，从来不曾让他们知道——教育本身不是目的，人的成长才是目的，教育只是人成长的手段，无论小学、中学还是大学，每个阶段的学习各有自己的价值，这个价值最终体现于人在不同阶段的成长上。
由于只知道学习是为了进大学，那么只要进了大学，前半生的奋斗就算修成了正果。既然正果已成，又何必再辛苦学习？因此，大学生活不再是学习的天堂，而是游戏的天堂、恋爱的天堂、逃课的天堂，还有不用学习照样拿高分的天堂。如此期待和现实之下，还有不懂人情世故的年轻外教敢于严格要求，搅乱种种“天堂”秩序，学生岂能不联名“弹劾”之？
“冰冻三尺并非一日之寒”，一些大学生的学习责任心缺失只怕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而据报道，涉事学校说会给学生的“弹劾”“满意的回答”，如此承诺，让人实在捏一把汗。其实，不是平时翘课都可以拿高分，大学生何至于如此理直气壮地向学校投诉教师管教过严？看来，要解决学生的问题，还得先从整顿学校的教学管理抓起。
（作者系上海大学教授）
沉石 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