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刘玉
象牙塔，常常被人们用来形容高等学府。事实上，对大多数人而言，高校办学总有一种“藏在深闺人不知”的神秘感。公众几乎没有什么正式渠道可以获知一所大学的人才培养过程及其质量状况。特别是高校扩招后，本科教学质量越来越受到公众的关注，甚至一度炒热了大学排行榜。而来自不同途径、按照不同指标体系对大学进行的评价与排名，却因侧重点不同、标准不同，令公众眼花缭乱，无所适从。
从2011年开始，按照教育部的统一要求，全国“985工程”高校和“211工程”高校陆续在各自门户网站公布了本科教学质量报告，引起社会广泛关注，上海、湖北等少数省份试水公布地方高校本科教学质量报告。而辽宁省则率先组织本省包括独立学院在内的所有地方高校公布质量报告。据悉，今年5月8日，辽宁省教育厅门户网站和辽宁本科教学管理平台同时发布了省内57所普通高校2012年度的本科教学质量报告，目前尚未发布质量报告的其余6所高校也将陆续发布。
向社会发布本科教学质量报告，对重点高校来说，都是新生事物，对于应该发布什么，也在摸索之中。辽宁为何要组织地方高校向社会公布“体检报告”？社会公众尤其是家长对报告的反应如何？就这些问题，记者近日进行了调查采访。
地方高校开“晒”本科教学质量报告
2011年7月，教育部高教司发文，要求“985工程”高校在本校网站公布2010学年《本科教学质量报告》。当年，包括北京大学、浙江大学、复旦大学在内的39所“985工程”高校陆续在各自门户网站公布了本科教学质量报告。2012年，教育部又把发布本科教学年度质量报告的范围扩大到所有“211工程”高校。
这也给辽宁省教育厅提供了启迪和工作依据。
2012年年初，辽宁省教育厅先行试点，组织省内本科高校编制质量报告。当年有40所高校提交了2011年度本科教学质量报告，经专家评审，各校按照专家意见修改，辽宁省教育厅于2012年4月24日在省内高校内部试运行的本科教学管理平台——本科教学网发布了其中14所高校的质量报告。由于该网站是“内部试运行”，除高教战线外，社会访问量并不大。今年，辽宁省教育厅决定组织省内所有高校编制2012年度本科教学质量报告，并在辽宁教育网（）和辽宁本科教学网（）同时集中发布。
发布质量报告如同把高校教学质量的“体检报告”公之于众。在本科教学质量饱受质疑的今天，辽宁省教育厅为何要自“晒”家底呢？
拥有4300万人口的辽宁省，目前有本科院校63所，称得上高教大省。自1999年我国实行高校扩招政策以来，辽宁高等教育便随之进入大众化发展阶段。在此背景下，人民群众对接受良好教育的期盼也“水涨船高”，高校的人才培养质量越来越多地受到方方面面的关注。因此，加强和改善本科教学工作，全面提高人才培养质量，成为当下教育改革发展最核心、最紧迫的任务。“对于辽宁这样一个地方院校占高等院校数量92%的省份来说，提高质量的重点应该也必须放在提高地方院校的质量上。”辽宁省教育厅主管高等教育的副厅长张建华说。
据张建华介绍，去年开始，辽宁省教育厅提出构建“三层次、六方面”质量保障体系的思路，即学校层次的年度质量报告发布制度和院校评估制度；专业层次的信息平台建设、专业综合评价和新设专业评估，以及重点专业建设；课程层次的精品开放课程建设。此番组织高校编制、发布年度质量报告，是辽宁省教学质量保障体系的组成部分之一。
两年来，辽宁省教育厅在省财政的大力支持下，先后投入1.2亿元用于加强和改善本科教学工作，有效地促进了人才培养质量的不断提高。
在高教战线工作的人都熟知两句话，“人才培养是高校的中心工作”，“本科教学是高校的基础工作”。然而，由于本科教学工作存在周期长、见效慢，环节多、涉及面广，指标软、不易衡量等特点和规律，在实际工作中，人才培养的中心地位和本科教学的基础地位，还难以在各个层面得到切实的落实和应有的重视。
从这个角度说，地方高校发布本科教学质量报告的初衷与重点高校完全一致。在2011年高水平大学本科教学改革推进会议上，教育部要求39所高水平大学要积极推动建立年度教学质量报告公开等多种质量评估保障体系，有关负责人提到：“教学改革是最复杂、最艰难的系统，范围最广，涉及每所学校；重心最低，需要广大教师甚至学生直接参与；周期最长，显效慢；惰性最大，缺少自在自发的动力。”而从实际情况看，与一些老牌的重点高校相比，地方高校建立科学系统的教学质量监控体系面临的问题更多、挑战更大。构建教学质量监控体系，尤其是定期向社会发布本科教学质量报告，既是对新建地方高校的基本要求，也是其进一步发展的需要。
“我们就是想通过编制、发布质量报告，把周期长的指标分解成阶段性指标，用易衡量的定量指标替代不易衡量的软指标，以此引导各校围绕本科教学的关键环节，把本科教学作为最基础、最根本的工作，把各校的领导精力、师资力量、资源配置、经费安排和工作评价等都引导到以教学为中心上来，促进其采取更多有效措施重视本科教学，提高人才培养质量。同时，吸引高教战线以外的更多的社会人士、学生、家长等人群来关注、监督高校本科教学。”张建华说。
据记者了解，保障本科教学质量一直是辽宁省教育行政部门的管理重点。除组织高校编制、发布质量报告之外，去年，辽宁省教育厅还对省内高校开设的计算机科学与技术等5个本科专业170个布点进行了综合评价，并于今年2月初向社会公布了评价结果。同年还启动了300多个选题的精品开放课程建设工作。今年年初，辽宁省教育厅又组织开发了“本科专业数据库及信息平台”，在服务高校和教育行政管理部门预测、决策的同时，面向社会公布相关信息，帮助公众了解专业建设情况和人才培养情况。
质量报告如何“晒”家底？
“编制质量报告首先必须明确向谁报告。应该说，质量报告就是让高校向政府、向社会、向同行、向校内师生报告一所学校的教学质量。要让政府看到高校在提高教学质量方面做了哪些工作，要让社会了解高校在提高教学质量方面取得了哪些成果，要让同行知道高校在提高教学质量方面采取了哪些措施，要让校内师生明确在提高教学质量方面的努力方向。”辽宁省普通高校本科专业综合评价专家委员会主任委员、辽宁工程技术大学副校长张佐刚说。
按照教育部对“985工程”高校和“211工程”高校发布本科教学质量报告的有关要求，辽宁省教育厅组织专家精心编制了省内高校本科教学质量报告的基本内容，共包括本科教育基本情况、师资与教学条件、教学建设与改革、质量保障体系、学生学习效果、本科教育教学工作特色、需要解决的问题等７项内容。此外，还设计了25项支撑数据。
本科教学质量报告为什么要报告这些内容？张佐刚介绍说，因为这７项内容是本科人才培养工作的关键要素，能够比较全面、客观地反映教学质量的基本情况。既可以反映高等教育人才培养的共性，又能充分反映高等学校自身的特性，既能展现学校本科教学的新思想、新政策、新措施、新成果，同时又能够体现学校人才培养服务经济建设和社会发展的基本情况。
张佐刚介绍说，这其实是3个层面的内容。第一层面，也就是前5项内容，基本可以将一所学校的教学质量情况表述出来；第二层面也就是第六项内容，主要是介绍学校的特色，用来表述“我是我，而非你”；第三层面也就是第七项内容，是用来分析问题，明确努力方向的。“第一部分就是客观描述你的身体状态；第二部分就是要说明与其他人相比，你的特别之处或者优势；第三部分就是要指出你的身体存在什么问题，今后需要注意的地方是什么。”张佐刚说。
为了增加科学性和可信度，本科教学质量报告编制组的专家们，精心选择数据支撑各项内容。
“以第一项本科教育基本情况为例，这部分通过描述人才培养目标及服务面向，本科专业设置情况，各类全日制在校学生情况及本科生占比，本科生源质量情况等，让人们对各校的本科教育有一个初步的、整体的了解，对其声望有个总体印象。我们选择用本科生占全日制在校生总数的比例、当年本科招生专业总数等数据来支撑。”张佐刚说。
而第二项师资与教学条件包括师资队伍数量、结构及建设情况，生师比、本科生的主讲教师情况，教授承担本科课程情况，教学经费投入情况，教学用房、图书、设备、信息资源及其应用情况等，这些内容大多可以量化，所以用教师数量及结构、生师比、生均教学科研仪器设备值等数据来支撑，可以获得更直观的效果。
“第三项教学建设与改革和第四项质量保障体系，揭示的是教学过程中各主要方面和关键环节的改革情况以及质量控制手段。这是要向公众说明学校教学过程，学校是如何开展教学的，如何培养人才的，为学生提供了什么样的成长环境。这部分主要通过全校开设课程总门数、选修课学分占总学分比例等数据来展现。”张佐刚说。
据了解，第五项内容呈现的是学生学习效果。主要用应届本科生学位授予率、应届本科生就业率、毕业生成就等数据来支撑。
第六项内容是总结学校的特色和经验。“如果一所学校没有自己的特色，那么质量就会被‘模块化’。而如果有特色，即使是同一个专业，也会因为其特色而变得有所不同。比如，同是机械设计制造及自动化专业，沈阳航空航天大学的特色是航空机械，沈阳化工大学的特色是化工机械，而辽宁工程技术大学的特色却是矿山机械。”张佐刚说。
第七项内容是针对学校存在的问题提出解决的对策及建议，这也是编制、发布质量报告的目的之一。“发布质量报告不仅是主动接受社会监督，同时也是查找问题、持续改进的过程。无论是展示本科教育教学工作特色，还是查找需要解决的问题，目的都是为了让高校扬长避短。”张佐刚说。
张佐刚认为，目前质量报告的基本内容设计还是比较科学的，因为它是在对教学质量概念科学理解、对人才培养规律和教学过程正确认识的基础上形成的。同时，质量报告围绕教学过程，选择了能够反映教学质量的核心数据作为支撑，这样就对高校加强本科教学、提高人才培养质量起到了一定的引导作用。“对公众来说，目前的质量报告不仅容易接受，且易读懂；对同行来说，它也是能够看得清其本质和内涵的。”
据了解，为增加质量报告的可读性，辽宁省教育厅要求各校质量报告字数不超过1.5万字，而且要用“数字”说话。
此外，在25项支撑数据中，前22个是必须公布的。目前辽宁省教育厅发布的57所高校的质量报告都至少包含了22组支撑数据。统一的数据使各高校本科教学实力一目了然，对比十分方便，也给考生填报志愿、社会了解学校提供了统一的标准和依据。
质量报告能否为家长提供参考？
对中国家长而言，高考之后，最纠结的莫过于给孩子挑个什么样的大学。
很多考生家长习惯在网上搜索高校信息。如果在百度上输入“中国最好的大学”，可以搜出几十个甚至上百个大学排行榜。据不完全统计，中国校友会网等十多个机构，推出了30多个不同类型的大学排行榜。但是看来看去就会发现，这些大学排行榜所选用的评价标准或有所侧重，或是某个时期社会关注的热点，而且其评价数据的真实性无法保证，可比性也不强，所以一度十分火热的大学排行榜也渐渐降温。
那么，对于高校质量报告，家长是否买账呢？
李女士是沈阳市一所完全中学的校长，同时也是高三考生家长。她的女儿成绩不错，所以她平时对名高校关注得多一些。李女士说，在帮女儿选大学时，她最看重学校的培养过程和学生在学校里能得到怎样的成长。所以最想知道各学校的第一志愿录取率、学位授予率、申请本校研究生的录取率，毕业生去向、起薪、若干年后的薪资水平以及学校有哪些比其他学校更强的优势和特色专业等。此外，作为校长，她习惯性地关注各高校全年的各项收入，用于教育教学的开支占多大比例，等等。李女士说，这些信息正好能够从质量报告中获得。
因为每个学生今后的发展方向以及个人期望不同，因此，学生及其家长对各高校的关注也各有侧重。同样家有考生的张女士，是辽宁电视台的一名编辑，曾经做过多年教育新闻报道。与大多数家长热衷名校不同，她更看重孩子能否得到更适合的教育。她说，质量报告正好给我们家长提供了把同类院校或者相同专业放在一起比较的机会。
张女士还举了一个例子。今年2月，辽宁省教育厅曾经对省内高校布点较多的计算机科学与技术、国际经济与贸易、英语、市场营销、会计学等5个本科专业进行综合评价排名，并在网上公布了结果。这5个专业，在很多考生和家长眼里都很热门，也是很多考生高考的第一志愿。张女士说，国际经济与贸易、会计学、英语恰好是女儿的备选专业。辽宁大学、东北财经大学、大连外国语大学分别是这三个专业的第一名。
以国际经济与贸易专业为例，第一名是辽宁大学，第二名是大连理工大学。这两所学校一所是“211工程”高校，一所是“985工程”高校，都是人们心目中的好学校。细读两所学校的质量报告，却能看出各校不同的“过人之处”。辽宁大学在2010级学生中全面启动通识教育，给学生提供了更多的自主选择机会。到2012年底，已累计为学生开设通识教育选修课程191门。这对学生来说确实是利好消息。这种全新的人才培养模式，能激发学生的学习热情，改变学生的精神面貌，让学生对未来充满信心。而大连理工大学以理工科著称，从该校的质量报告来看，2012年全省理科600分以上的考生有20.04%被该校录取。该校的实验教学条件十分吸引人：拥有4个国家级教育教学基地，7个国家级实验教学示范中心，特别是生均实验室面积达到8.99平方米，相当于每名在校大学生都拥有一间约9平方米的实验室。张女士说，如果学理工科的话，选择大连理工大学这样的学校就很不错。
记者在调查中发现，更多的考生家长帮助孩子选学校时还是凭着感觉走。对他们来说，高校质量报告中提到的诸多说法和数据，并不是都能看得懂。他们更愿意把学生学习满意度和用人单位对毕业生满意度作为挑选学校的主要参考。
但值得注意的是，一些高校的质量报告恰恰简化了两个满意度的内容。某高校一位教务处负责人坦言，学生学习满意度和用人单位对毕业生满意度这两个数据的采集过程非常麻烦，不仅需要设计问卷，还需要学生、用人单位的参与。加之这两组支撑数据又不是必须公布的部分，所以就简化处理了。不过，通览辽宁57所高校的质量报告，还是有一些学校在两个满意度的数据采集上下了一番功夫。
“总体而言，与社会上的大学排行榜相比，由官方组织编制并发布的质量报告更具公信力。”张佐刚建议考生家长多关注高校的质量报告，“因为质量报告所反映的内容，包括支撑数据，首先是客观、真实的，哪个学校都不会冒毁诚信之险来造假；其次是比较全面的，22个支撑数据都是‘必答题’，学校是回避不了的；再其次是可问责的，政府可对学校应该做到而未做到的内容进行问责，而社会上的大学排行榜就不具备这三个要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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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达国家有相当全面和先进的教学质量与科研质量信息统计，如英国高等教育统计局根据自己统计的高校信息对高校教学科研质量进行的排名和打分，具有很高的公信力。美国有相当多的高等教育中介机构在从事高校质量认证、排名、测试、评价、调查等工作，信息和数据相当丰富，在评价高校教育教学质量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比如，美国卡内基教学促进基金会等机构就组织相关力量对高校学生的表达（分口头与书面）、批判性思维、公民素质、兴趣、多元文化、国际理解、职业生涯准备以及学校教学服务等有关教学效果进行长期跟踪调查，并提出相关建议。由于中介机构的中立性及调查数据的客观性，其数据经常被高校使用。
摘自教育部高等教育教学评估中心刘振天《〈高等学校教学质量报告〉应该报告什么》
付业兴 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