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张滢
吴泓,广东省深圳市新安中学高中语文教师,近年来中学语文教学界的先锋人物,以颠覆传统意义上的语文课著称。2001年,他开始尝试带领学生进行专题学习。2003年,他把专题学习延伸到了网络。他上课,没有特定教科书,也不讲课,以经典阅读贯穿全过程,从不规定硬性课后作业……
“离经叛道”的教师,媒体最感兴趣。一时间,他成了媒体的宠儿。有媒体称他为“语文教师中的叛徒”,更有媒体将他的所作所为视作“抛开教材闹革命”,当然,都是以赞许的语气。
对这些,吴泓并不喜欢。
吴泓不爱谈自己,记者来采访他就推,说“你别采访我,你采访我的学生去”,要么就是刨根问底“你到底想采访什么”。在长篇大论介绍他“事迹”的报道里,也很少见到他侃侃而谈,或者反复说自己的事情。校园里,他“神龙见首不见尾”,总是以最低调的方式出现在学生中间。本报记者两年中两次见到吴泓、采访吴泓,他都是有一说一,简单克制。除了谈他的学生,以及他们一起从事的专题学习,几乎不主动说起什么。
被报道多了,“粉丝”多了,有人说吴泓成了明星,他心里嘀咕“得了吧,别来这一套”。在他看来,自己做的事情,其实很多老师都在做,只不过自己坚持的时间稍微长了那么一点,这怎么了?
“我做我的事情,就这样吧。” 采访结束,吴泓摁灭烟头,客气地对记者笑笑,就像采访开始前他礼貌地询问能否抽烟一样,不过分疏远,也不让人觉得容易亲近。留在记者脑海里的,则是采访中得到的碎片般的对话与场景,仿佛相互矛盾,但又似乎融会贯通。
吴泓的课
吴泓是特级教师,教的是高中语文。对他了解不多的人,很容易对他的课升起无端的期待。可如果因此带着捕捉一位喜剧明星或悲剧大师演技的心态去听他的课,注定是要失望的。
吴泓的课实在有些“闷”,而且从寥寥几堂课根本看不出什么端倪。用简单到简陋的话来形容,吴泓上课就是带领学生利用电脑和网络进行专题学习。
在网络平台上,吴泓一共设置了30多个学习专题。每届高一学生,他会以《诗经》为开端,带领学生一起研究,继而转向“《边城》”、“海明威”、“中国当代诗歌”、“《论语》”、“屈原”等专题。到了高二,还有“蒋廷黼的《中国近代史》”、“《呐喊》、《彷徨》”、“李白、杜甫”……
具体到每一个专题,吴泓会先让学生明确“读什么”,也就是先对学习内容有大致的了解。他会和学生一起查资料,讨论“读什么”、“为什么读”、“读有何用”,按怎样的顺序读。
紧接着,进入读的阶段。从泛读概述,到精读原作,到选择与专题有关的、具有思维挑战性的论述类文章进行研读。
再接下来,吴泓帮助学生制订出大致统一的学习步骤,为之后的动笔做准备:或再精读原作,或由教师深解原作,对原有的结论产生新质疑,或学生再读论述类文章,比较不同作者、不同文章立论的逻辑起点和论证的思维路径。
在确定各自的研究方向之后,学生要去阅读、收集、整理、组织材料,最后构思成文,并在网上上传习作。在这一阶段,吴泓仍不得闲,既要开设定向选题研讨课,又要对学生进行写作的一对一指导等。如果有必要,吴泓还会请学生“返工”,让学生去重新认识、重新发现、重新创造。
到最后的习作点评,吴泓也不是只批个分数、讲评一两篇好文章就完事,而是先面批,再将多篇文章组成一组,让学生采取自由式、互助式点评、汇报,有时学生还要上交习作反思。
总的来说,每周6节课,4节是在电脑上搜集资料并阅读,两节课用来师生讨论、交流思想。
即使是那两节交流课中,吴泓也抛不出能引来哄堂大笑的段子,更不曾慷慨激昂地演说,大多数时候,吴泓让学生自己提问、自己回答。有解决不了的问题,才由他带领大家一起讨论。
吴泓的有所为有所不为,学生究竟能否理解?
“在老吴那儿我们找不到标准答案,他还喜欢在发表意见后加一句‘我胡说八道’,然后第二天我们会发现他对同一事物又有着截然不同的观点。可见老吴用心良苦,尽量让我们自己独立思考。”2003届学生王昊然对吴泓的循循善诱印象极深。
而吴泓在诗歌朗诵会上做“甩手掌柜”,则让2011届学生体验到了成长的惊喜。
这一届学生结束了“中国当代诗歌”专题后,想办一个朗诵会,向全校公演。刚开始,学生觉得吴泓应该带领大家,没想到他完全不管。没办法,大家硬着头皮在他的提醒下成立了一个策划组,着手策划晚会,从具体节目的形式入手,到如何把不同类型风格的诗歌串联起来,一点点从头摸索。那是赵敏融生平第一次做策划,很烦琐也很累,但最后还是把策划“逼”出来了。
“虽然老吴没管,但在整个过程中,其实老吴一直在默默领着我们走,给我们扫清了很多障碍,让我们能放手大胆地去做。晚会结束,舞台幕布拉下的那一刻,我们在幕布后尖叫着,相互拥抱地哭着。下了舞台,看到老吴,他无比地激动和兴奋,那种状态我似乎从未见过,就像看到自己的孩子长大时的欣喜……”回想当年,赵敏融仍然记忆犹新。
最近,吴泓则和他的新高一(13)班学生一起研究李白。学生古婕在习作《浅析李白妇女诗中的男权意识》中大胆地认为,李白在诗中偶然写到的果敢妇女形象,“从表面上来看属于具有反叛意识的女性,然而她们的行为目的却是一个为丈夫、一个为宗族,维护的仍旧是男权文化的尊者地位”。虽然言语和分析仍显稚嫩,但吴泓认为批判性思维可嘉,照单全收,在他的个人博客“吴泓工作室”上向学生们给出了5颗星的满分推荐指数。
老吴其人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吴泓被学生亲切地称为“老吴”。然后,就一直是老吴了。
吴泓其实并不老。“身长六尺,一袭黑衣,虎背熊腰,龙行舞步,不怒自威”,这是05届学生俞宏斐10年前第一次见到吴泓时留下的印象。
尽管吴泓是教过俞宏斐的第一位特级教师,但他一点儿不觉得“特级”有什么了不起,甚至此前还把吴泓想成了一个“胖胖的中年妇女”。即使接触以后,他也不觉得吴泓有什么特殊魅力,看久了无非就是隐形发胶堆成的“大背头”、“千年不变”的黑衣,以及混合着烟味的古龙水。倒是吴泓上课的方式,让从小就接触电脑的他,感觉还有点儿新鲜。原来,上网除了看小说,还能学习,上课除了神游,还能表达自己的观点。
真正令他小有触动的,是他以一篇网帖表达对《诗经·静女》的不同看法后,吴泓居然用了“足足一节课”来解析帖子中的疑问。吴泓的反应,让他的心里着实复杂了一把:惊异之余,有点“小得意”,还有点“小激动”,“老吴居然懂得欣赏我。哈哈,看来我要认真一点了”。
也就是从这由“小自恋”生发出的“认真一点”开始,他和同学们一起,一步步跳进了吴泓为他们挖的专题学习“大坑”里,从此不可自拔。
如果就此觉得俞宏斐是“大才子”、“老师的宠儿”,才有如此特殊对待,那就大错特错了。多和几个吴泓的学生聊天,就会发现,所谓的特殊对待,大家无一例外享受过,至少都类似。
作为吴泓只教过一年的学生,杨俊雄感受到的只怕要更特殊一些。
2006年,从一所一般的民办初中考入在宝安区教学质量相对不错的新安中学,杨俊雄感受到巨大的反差,他的学习一落千丈,多门不及格成了家常便饭。当时,帮他找回些许自信的,只有吴泓。
刚接触吴泓的特殊学习方式时,杨俊雄没少在心里痛骂吴泓“害人不浅”,让自己傻傻地对着一叠材料发愁。然而,当通过仔细地阅读、批判地接受,痛苦地完成了第一篇专题学习反思后,自己的“大作”居然被吴泓用投影播放给全班同学一起观赏:“我们一起来看看杨雄俊同学的这篇文章……”那一刻,他完全呆掉了。能想起来的,只有“老吴把我名字读倒了”。
尽管到现在,吴泓对“俊雄”、“雄俊”还是有点搞不清,却不妨碍杨俊雄“胆敢”对老师直言不讳:他把一篇名为《写给所有为梦想而奋斗之人》的文章发给吴泓,交流、沟通、感慨之余,不忘很“雷人”地提起自己老爸曾经议论过吴泓长得像“酒鬼”。吴泓倒是来者不拒,把文章长期挂在自己的博客中,供历届学生分享。
从来,年轻的眼睛都是挑剔的,年轻的心更是容不得半点虚假。2011届学生李友林是个善于观察和总结的人,他常常觉得“老吴很狂”,比如总把这样的话挂在嘴边——“我给你们看的资料不是随便找的,都是我精心筛选出来的,如果我自己的内涵都不够,还怎么带你们去读经典?”
“然而不管多狂,老吴都那么亲切、可爱。”最重要的一点,吴泓在对学生“自夸”的时候,从来不吝说出自己烦恼与脆弱的一面:由于特级教师的身份,老吴经常被迫出席很多活动,迎来送往,感觉很烦。“有朋友经商,说让我过去帮忙;有领导想让我做行政。刚开始有点动心,后来想了下,我还是教好我的书吧”。
李友林知道,“不管在什么情况下,老吴一定是学生优先”。这不是他瞎说的,而是吴泓“灌输”给他们的:“我还是应该少外出讲课,教师的本职是教书、是教你们,不是到处去讲课,一定要优先你们,懂吗?”
“老吴把他的真诚毫无保留地给了我们。”陈爽、李友林、赵敏融、王仙意、俞宏斐……当向历届学生询问起对吴泓的看法时,这是他们异口同声的话语。同时,他们无一例外觉得自己在精神上“与老吴平起平坐”。
山外是海
吴泓生在广西一个深山的林场里。小时候,有时母亲去赶集,把刚出生不久还放在毛竹摇篮里的妹妹交给吴泓看护。有一次,母亲很晚还没回来,吴泓就推着妹妹的小摇篮到漆黑的河边等。从林场到集市要走很长的路,过了河还要翻越在他看来像海一样的山。那时候,吴泓就在想,能不能到山的尽头看一看。
山的尽头是什么?是海吗?
后来,吴泓走出了林场,到了城里,城里依然有海一样的山。再后来,吴泓带着家人到了真正有海的地方——深圳。
这段经历,被吴泓的女儿吴天琳写进了长篇叙事散文《记忆中的事情》。
关于吴泓到深圳,不那么“浪漫”的版本是:“年轻时没想那么多,就想换个地方。说白了,深圳工资多点,免得去为钱苦恼。这种想法可能很庸俗,但这是实实在在的。而且深圳这个地方很开明,人们允许你做自己想做的事。到今天,它仍然提倡给想做事的人空间。”2000年,已是校长、特级教师的吴泓辞去原单位一切职务,从广西到深圳“闯码头”。
那时,吴泓早已成名,且一直在重点学校任教,非常自信。他讲课如表演,课堂语言精妙幽默,将“文学知识融于实践生活”,极富个人魅力,到哪里上课学生都觉得他“酷毙了”。
可教师的精彩并没有换来学生的精彩。尤其2001年他来到新安中学之后,这种情况尤其明显。学校位于深圳宝安区关外的城乡接合部,当时只是一所接收本地普通生源为主的一般校。吴泓“挥洒自如”地教了一年,学生学习情况的统计结果却是——50%的学生书写零乱,20%的学生字迹难辨,85%的学生阅读量少,阅读面窄,思维缺乏深度和广度,写作内容肤浅苍白、空洞无物。
他惊讶地发现,原来的教学方式对自己来说“已经走到头了”。危机意识促使他开始和2000届一个班的学生一起尝试以专题阅读的方式学习。
第一个专题读的是蒋廷黼的《中国近代史》。这本书篇幅很短,只有5万多字,可作者写得磅礴大气,又深入浅出,正好可以和历史教科书对应来学习。短短一个月专题学习结束,吴泓收获了两个“万万没想到”的惊喜。
一个惊喜是学生的阅读积极性前所未有、空前高涨,“有无数的、无穷的问题,自发地提出来,在课堂上还可以争论、讨论得这么激烈!”
另一个惊喜是学生写出来的东西完全不一样了。平常对命题作文头疼不已的学生,竟将自己的思考汇聚成了一本专题学习习作集。而在此之前,这些高一学生只会写“我的同桌”、“我的父亲母亲”之类的记叙文。
学生们很惊讶:“没想到我们居然还有思想!”吴泓也才恍然大悟:原来有了思想,学生说起来或者写出来就是不一样。由此,他才开始思考“学生的思想究竟从哪里来”、“阅读什么样的读物可以使学生形成思想”等一系列问题。与此同时,也才有了多尝试几次的胆量。
“我又不是神仙,怎么能未卜先知?”即使身处的环境改革氛围很浓厚,吴泓对于自己的潜力也完全没有意识到。他自谦既不是名牌大学毕业,也没有很深厚的功底,10年前没有现在一半的水平。
“10年间,我和学生一起成长。”吴泓简单的一句话,分量不轻。
任何一个人往前走,背后都是他的历史。吴泓介绍给学生的文本,打着很深的个人阅读史的烙印。吴泓读的东西,比学生多太多。专题学习信息量极大,每一个专题十几二十万字,他都要去看。学习过程中,学生涉猎的文本不断超出他的阅读范围,他也要看。各种各样的文字载体,能够用的他都用。总之,调动一切能用到的媒介来为专题服务。然而,还经常会遇到学生把他问倒的情况。
“过去教师是无所不知的。我们这种学习方式打破了教师的无所不知。”吴泓对自己的“无知”非常坦然:“处理得了就处理,处理不了就又去学习。低下头,弯下腰,承认自己无知,向学生学习,向书本学习。”
作家余华把对伟大作品的阅读,比作“温暖和百感交集的旅程”,对此,吴泓心有戚戚焉。2013年5月,学生马勤悦提交给吴泓的一篇李白学习报告,则像在和余华的这句话唱和:“老吴带着我们,找李白漂泊了千年的灵魂。不过了解一个人,不是容易的事。更何况,这人还活在那么久远的过去。不仅如此,他的身体里还隐藏着无数的人格。在他的文字和由别人的文字组成的他的世界,经过几个月的相处,我也仅仅只能探寻到冰山一角。”
随着领悟的加深,吴泓教书的思路越来越活泛,对各种观点都学会去倾听。再然后,就是去思考:原来的语文课堂真实吗?再想如果不真实,又为什么会这样?“以前我们总是自己假设一个目标,然后说服自己去相信目标完成了。还有更‘高明’一点的教师可以用高超的教学技巧把整个课堂做得很完美。但是他们想没想过学生真的理解了没有?”
传统的观念,不是一天形成的,而是年复一年积累而成的。没有进行新的尝试,就不可能发现旧的谬误,最后有所改变。这也就是很多教师哪怕知道新的理念很好,但仍然沿用旧方法的原因。其他人不思考,也许可以,但带着学生进行专题学习逼着吴泓思考,逼着他从学生的角度想问题,逼着他从教材观、教学观,到教育观、学生观,一点一点,全部改变。
在新安中学的新高中部教学楼不远处,就是深圳的前海。凭窗远眺,在吴泓心里,一直幻想着带领学生走进这样一幅画面:太阳出来了,风吹在脸上,登上芳草萋萋的山岗,面对远处的青山或大海,读诗书,诵经典,谈抱负,诉追求……“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两千多年前孔子学生描绘的那样一幅画面,尽管知道是“奢侈品”,但仍让吴泓感念怀想、心往神追。
站着教书
假如硬要把吴泓这十多年的教育比作一出戏,那只能是《等待戈多》。等来等去,戈多始终没有出现。
等不到戈多,学生明白,但总有人无法接受。当抛开了既定的目标、标准答案、中心思想、段落大意,等等,对许多人来说,吴泓的语文课简直不可捉摸,它既是一切,又什么都不是。于是,有人不解地跑来问吴泓:“你上课为什么一点不激动,你怎么好像不死不活的?”更有人质疑吴泓:“你不是特级教师吗?你到底会不会上课?”
对这个问题,吴泓有时耐心解释,有时也不屑理会。“要让我搞平时那种教学,我轻车熟路,连课都可以不备啦,我只不过不想那样教而已。”
其实,更多的人只是抱着围观的态度,说吴泓做得好是好,但到底怎么样还得看高考。
2012年1月16日,深圳中学语文教师马小平去世。同在深圳,同是高中语文教师,他和吴泓一样,也是一个在课堂上坚守理想的人。曾经一次家长会后,马小平被家长围住质问“为什么不教课本上的内容”、“高考考不好你负责”。据说回到办公室后,马小平委屈得泣不成声。
同样,高考也是吴泓常常被人问起,却又不得不正面回答的问题。吴泓和学生所做的事情,貌似与高考并没有多少关系,这也是他的教学看上去像一场“冒险”的重要原因。
尽管2001年以来历届学生的高考成绩不错,尽管著名语文教育理论家、语文教育史专家饶杰腾先生拉着吴泓的手亲切地说“如果我少年时遇到你这样一位老师,我的人生可能大不一样”,尽管中国教育学会中学语文教学专业委员会理事长苏立康教授,号召教师学习吴泓对理想的追求,学习他改革者的精神,但在高中语文教学领域,吴泓仍然是个异类。
很多年前,吴泓曾经设想过狠狠地解剖历年高考语文考卷,深挖一下到底有什么不好,把它们彻底曝光。现在,他判断自己不会再做这样的事情。
吴泓不是没脾气。前两年深圳宝安区评选名师,在他前面发言的4个候选人却都是校长,他一看火了,豁出去了,到台上开门见山说自己是教书匠,没什么大不了的,爱评就评,不评算了。
但在高考这件事情上,十多年和学生一起的专题学习历程,让他变得平和。每到高三,除开会拿出一定比例的时间帮助主攻高考,他对高考的态度也在悄然发生变化。
“高考是学生重要的出口。改革做得再好,没有照顾到家庭的切身利益,改革也就没有办法进行下去。这是妥协,也是共容共存。”吴泓坦率地说。
经历过专题学习与高考,吴泓每一个离开高中的学生都对高考有太多想说的话,王昊然也是其中一个。王昊然的高考并不如意,但他很坦然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受老吴影响,我们知道应付考试不等于理解教育真正的意义。应试教育不是我们要的教育,这点我们做学生的心里最清楚。虽然我们无法改变现实,但将来可以影响下一代,影响身边的人,促进体制的变革。”
学生的变化以及这种变化对家庭、学校的影响,让吴泓收获了很多支持,也让他身上少了很多悲情色彩。
吴泓在新安中学一共经历了两任校长,前任陈运贵校长和现任高妙添校长都是老吴坚定的支持者。他们常常一边支持一边观察。
高妙添是个理科出身的特级教师,对教学规律了如指掌。他对吴泓说,抓应试,你用半年够了。后来又说,“像你这样三个月就可以”。当吴泓的班又一次因为没教相关内容,单元测验考了倒数第一时,惜字如金的他偶尔也会“点”一下吴泓。
“高校长看得很开,也看得很准。”吴泓想做点事情,只要有差错,他就愿意改。当然,他所谓的“错”,是偶尔顾此失彼,忙了专题学习,忽视了学生阶段性的考试成果。
走过10年,每天泡在网上为学生的学习做大量的工作,从白天忙到黑夜,吴泓得了严重的腰椎间盘突出,靠钢板支撑才能维持坐姿。由于坐着不舒服,现在,电脑前的老吴由坐变成了站。就算站着,他也仍然沉浸在专题学习里,同时还不忘勤奋地“敲字”,总结着他的《专题百问》,他想把自己十余年教书的心得与“想做一点事情”的同行们分享。
同事常常嘲笑电脑放得高高的,而他杵在电脑前的那副样子很滑稽,有同事还拍了照片发到网上,他也不以为意。
“做老师最大的善,是让学生以各自的自我,学各自的习,发各自的声音,并帮助他们找到真正的自我,教给的是方法而非纯知识,视他们每个人为一朵奇幻的花。”这是当代诗人巫昂的诗句,吴泓喜欢。
既然学生让他认准这条路是对的,他就一直走下去。哦,不,一直站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