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校园的儿童剧演员跟孩子们在一起孙婧?供图
■本报记者 齐林泉
“去年到保定定州第一实验小学演出，演出结束后一群孩子把我围住。他们问我们下次来是什么时候。这个问题特别难回答，因为这是一项公益活动，我不知道会持续几年。我在犹豫，怕讲出实情他们伤心，但又不忍欺骗他们。这时孩子们接着问，下星期？我摇摇头。孩子们又问，下个月？我又摇摇头。有一个孩子就说，那下半年！我用特别怯弱的声音说，可能明年。我对这个回答特别不满意，但他们却一下子雀跃而起，举着小馒头一样的小手大喊‘耶！’。这个场面令我心里特别酸楚。在这里，我想替孩子们尤其农村的孩子说一句，一辈子让他们看上一部儿童剧是不是可以？”
8月28日，在第三届中国儿童戏剧节研讨会即将结束时，河北省话剧院儿童剧团副团长孙婧抢着用哽咽的声音，给大家讲述了上面的故事并发出呼吁。
那么，让孩子看上儿童剧有多难？
儿童剧进校园瓶颈在哪
“青岛市教委对于我们儿童剧进校园有着明确的‘三不’规定——不准收费，不准占用学生上课时间，不准在校园之外观看儿童剧。我们感到在这种条件下很难让儿童剧走进校园。”青岛市话剧院副院长苗青一直为儿童剧进校园的事情感到郁闷。
同样感到郁闷的还有辽宁儿童艺术剧院的党委书记佟春光。他回顾了儿童剧院团与校园曾经的那些甜蜜岁月。他说，改革开放之后到上世纪末，国内有20余家儿童剧院团，他们剧院每年自己创排的剧目不下三五台，确实做到了让很多孩子从小看着儿童剧长大。当时剧院跟本地教委配合得很好，剧院创作人员长期深入生活、深入学校，剧本出来以后，就跟教委反复研究、沟通，最后经过准入制在全省各地演出，学校很愿意组织学生看。然而2000年以后，儿童剧进校园就开始很难了。他认为，一方面孩子们没有时间看，应试教育把学生看得死死的，周末和假期还有各类辅导班学习；另一方面，儿童剧院团也受到市场冲击，编演人员流失，生产力低下，尤其在上世纪末到这世纪初，除了专业儿童院团在排儿童剧以外，所有的院团都在排，良莠不齐，一些主管部门还捞取卖票提成，致使市场混乱，接着出了几起安全事故，一些部门又把儿童剧的演出观看费用纳入到乱收费里，以上诸多原因，致使学校不再统一安排学生观看儿童剧。
宁波大剧院的总经理陈建方对学校这样做是担忧被投诉增加儿童家庭经济负担的说法不认同，因为宁波处于沿海经济发达地区，本着社会公益性原则，儿童剧的票定价本来就不高，几十元钱让孩子一个学期看一台戏，根本不会增加家庭经济负担。所以，他觉得根源在于学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没有意识到儿童剧对孩子健康成长的积极作用。
那么，教育部门怎么看待儿童剧进校园难的问题呢？论坛结束后，记者连线了江苏省教育厅体卫艺处副处长刘扬生。她说，儿童剧进校园是深受孩子们欢迎的，儿童剧有说有唱有跳，音乐活泼，富有故事情节，形式新颖，是符合儿童的心理状态和审美情趣的。除了观看，引导孩子自己排演会更有意义。孩子们能在排练和表演中提高音乐表现能力，获得成功的快乐。她认为，儿童剧进校园难的主要原因有两方面，一是儿童剧是一门综合艺术，融剧本创作、声乐、舞蹈、表演、道具、配器、灯光等各种因素为一体，需要团队合作完成，这对很多教师人数少的小学校而言，是很有挑战性的；二是儿童剧在社会上普及力度不够，创作儿童剧的人才少，特别是优秀的剧本少，符合儿童年龄特征的剧本少，直接制约了儿童剧的发展。
对于学校应该怎样和儿童戏剧院团对接的问题，她有些不同意见：“这个问题其实应该倒过来看——儿童剧专家如何走进学校，走到儿童中间来。儿童剧的专家应多接地气，让专家多到学校里指导儿童排练，指导剧本创作，让儿童剧真正成为儿童喜闻乐见的形式，用儿童剧的魅力吸引更多的孩子投入此项事业中来。”
难以阻挡点亮童心的梦
事实上，参加第三届中国儿童戏剧节研讨会的20余家省级儿童剧演出院团工作者，尽管普遍感觉目前儿童剧院团处境艰难，但依然在这块贫瘠的土地上继续坚持着，行动着。很多院团都有儿童剧进校园、走基层、下乡演出等公益活动或项目，切实让更多的孩子看到了儿童剧。那么，他们有哪些成功的经验呢？
浙江话剧团有限公司艺术总监宋迎秋在讲到他们与浙江省文化厅、教育厅等联合发起的“雏鹰计划万里行”时谈到，一些教育主管部门和学校，对于学生到剧场观看话剧的安全性问题顾虑很多，剧院团就是免费他们也不接受，所以，近年他们已经把一些戏送到学校里去了。她说：“学校有剧场可以演，没有剧场露天也可以演。因为只有这样做，孩子们才能看到儿童剧。有些我们照样收费，他们也能接受，因为我们保证把好的东西送去，对学校教育有好处，对学生成长有益处。”
河北省话剧院儿童剧团副团长孙婧提到，他们的“百场儿童剧走基层进校园”活动，在河北省委宣传部和省文明办、文化厅、教育厅的精心组织和支持下，自2011年启动，到现在已经举办了237场，足迹遍布了河北省11个地市，观众40余万人，60%以上是在贫困地区和山区，包括大量的留守儿童和特殊儿童。她还讲到这样一个故事：“在一次下乡演出的活动中，一名校长在演出结束后，跟我们说自己曾推辞了5次让孩子们观看演出的机会，一般学校都是怕耽误孩子学习，而他是因为不知道儿童剧对孩子有这样好的影响。他反复说，5次啊，这是多么的愚昧和幸运。”
圆儿童剧的梦路有多长
虽然有些孩子有幸看上了儿童剧，但有些学校因为对儿童剧的欣赏知识不足，很难让孩子们尽情享受艺术对天性的滋养。孙婧下面的故事让人心酸：“去年到沧州的一个学校，学校特别用心，在操场上画上很多写着姓名的小方块，提前对队形进行了编排，还让两个老师分坐在前排学生两侧，手里拿着一把花，观看中老师一举花学生就鼓掌，不举花学生就不敢鼓掌。演出中，好多孩子特别想放声大笑，老师说不许笑，孩子们只能捂着嘴在那里使劲憋着，我看着就特别心疼。”
听完这个故事，建国后多次被中央领导人接见的老一辈儿童剧演员覃琨禁不住感慨道：“我们国家的前途在孩子们身上，如果他们整天就会死读书，他们有幻想吗？况且，他们本来是很有幻想的，但我们不许他们幻想和梦想，不许笑、不许哭，就是压制他们。多年前，我在石家庄演出《快乐的汉斯》，当演完一场后校长们全来退票。我们很纳闷，因为孩子们看得很投入，笑得前仰后合，高兴得不得了！可校长们却说，那些孩子们都笑傻了，明天怎么上课？——看到孩子们笑他们都痛恨！那时候我就找文化部的高占祥来看，他说，让孩子们欢笑是好事，他们笑了以后会变得健康、聪明。所以，除了让学校接纳孩子们的笑声，也希望我们的儿童剧工作者有勇气去创作和演出这样的戏。我们的中国梦首先要孩子们有梦，这样我们才会真正有前途。”她还特别强调，不要忘记几千万的农村儿童，尤其在情感教育上要给他们更多的爱，如果他们心理不正常，将来会后患无穷，现在应该早点为他们做些事情。
在第三届中国儿童戏剧节研讨会总结发言上，济南儿童艺术剧院院长丁小秋曝出的一串数字令人忧心。他说，全国有3.7亿少年儿童，原来有22家专业从事儿童剧的团体，如果这22家每年演300场，让全国的少年儿童看一场戏，需要他们努力62年——遗憾的是，这22家现在在编的只有9家了，虽然跟话剧院团进行合并后，他们还会继续发挥积极作用，但其作用肯定是弱化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