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叶兆言与我说起过,其祖父叶圣陶对他产生的影响,更多的是在写作的姿态上。他说:“我祖父八十岁时,都坐在书桌前看书写作思考。我觉得这是一个读书人、一个作家应该保持的一种姿态。……当代生活中给人诱惑的东西太多,作家如果挡不住这种诱惑,那他就无法拥有这种姿态。而如果没有这种姿态,那么就很难说是一个出色的作家了。” 我非常认同叶兆言的看法。在我看来,最好的读书姿态,是应对外界的诱惑所形成的一种体态语言,甚至可以直接地说,就是一种心灵的方式。 物态化的行为,永远是与心灵相通的。虽然有人讲,读书之姿可以有各种形态。一个人最优雅的姿态就是在阅读的姿态。还有人认为,读书本身就是一种姿态,不管采取什么样的方式,都是美的。 诚哉斯言。 然而,我还是认同古人那种读书之姿。古人读书的讲究,近乎一种仪式,端正衣帽,焚香净手。在我看来,这种读书之姿固然有那么点繁琐,但是,那种对书的虔敬却是一道美丽的风景。 有人说读书可以躺着读。但是,在我看来,枕上读书,并非最佳的姿态。虽然,古人也有所谓读书当充分利用好“三上”(厕上、枕上、马上)、三余(夜者日之余、雨者晴之余、冬者岁之余),但这更多的只是一种将碎片时间充分利用起来的习惯。真正想读书的人,仪式的存在是必要的。读书的姿态,更多的是一种读书的心态。决定心态的,恰恰是姿态。 笔者至今保持一个习惯,每月之中,必有一夜与书共在。端坐书桌之前,读书通宵达旦。苏霍姆林斯基说过:“一个真正的人应当在灵魂深处有一份精神宝藏,这就是他通宵达旦地读过一二百本书。”过去,我可能还要刻意选择一下时间,譬如定在周末,可以读完之后睡个好觉。现在则是,只要读进去,浑忘外物,连手中之书亦皆忘却,不知东方之既白。“三更有梦书当枕”,当指这样的读书状态吧!对教育保持一种虔诚,也当有这样的读书之姿吧! 毛泽东“不动笔墨不读书”,这一关于读书的经典之论有方法论的意义,同时也阐述了一种读书的姿态。“不动笔墨不读书”,决定了读书的最佳姿态应该是端坐书桌之前。 当然,不是所有时候读书都得如此,否则读书便成为一种人生的负担。读书也是一种消遣。不读无聊之书,何以遣有涯之生?鲁迅都有一个“随便翻翻”的读书习惯。但鲁迅还有另一种读书姿态,从治中国小说史一事就可知道。 所以,真正的读书姿态,在于进得去。因而,我们也就可以理解孙绍振先生在《读书的三种姿势》中说的读《荷塘月色》,“粗粗地读,可以躺着,觉得朱自清的语言挺美的。……如果进一步钻研,就不能躺着,得坐起来,仔细玩味全文。” 其实,有些时候,读到问题之处,人可能会不知不觉地站起来读书。或者读到快意之时,或需要放声诵读时,也情不自禁地站起来且来回走动。这样的读书,当然可以肯定,必在自己的书房无疑。弗吉尼亚·伍尔夫说女性写作首先得有“一间自己的房间”。对于读书人而言,也必得有一个自己的房间,方可有真正的读书。 谈到这里,笔者倒是另有一番感慨。“红袖添香夜读书”、“雪夜闭门读禁书”是一种多么奢侈的事。 过去在学校工作时,开会之时,工作之余,与学生一起上晚自习时,那是读书的最佳时间。这种快意人生,于今已难再得。甚至就是在教学过程中,也在看书。高中阶段的语文教学,即使是在课堂上,也可以有大量的学生自学的时间。此时,我带到教室的一本书便也趁势打开,看上几页。然而,课堂之上,运思课堂教学,方是本分。毕竟这时候,我们的时间是为学生服务的。但我的意思是,所有的零碎时间,其实都可以用来读书。 现在,我有很多时间是在车上度过的。每周必有一趟来往于张家港与南京之间。如果一周之中有采访任务,则又必在出差的途中。此种情境下,也就不再考虑读书之姿势了,从上出租车开始,便打开书,随手摸出水笔,准备记录下读书所得…… 就这样我拥有了一间游走的书房。 (姜广平,作家、著名文学评论家、教育学者。从事中学语文教学20年。现任中国素养教育网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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