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就不会做饭,读中学时,放假了,爸爸妈妈仍不能指望着我而吃上一顿现成的好饭。因为米只要一开锅,我就一刻不停地加水,全家人只好顿顿吃烂饭,爸爸说:“烂饭总归比夹生饭好吃。”他在一根竹筷子上刻了一条线。以后,我往锅里加好水,就把筷子插进去,量了又量,像做化学实验。可惜具体情况不会具体分析,碰上烧新米饭,没有把刻度降下去一毫,新米饭又变成了锅烂饭团。 小镇上工厂上班早,七点半厂里的铃就响,妈妈天天5点不到起床,收拾屋子、买、淘、烧,最后几分钟扒几口泡饭,风一样刮出门去。 晚上,妈妈也爱看电视,尤其是精彩的连续剧。为了早起,看一半就上床去睡,午饭的时候,就让我把下半集剧情讲给她听。天天问天天讲,到了大结尾的一集,电视台广告一则一则又一则。妈妈一边等一边看钟,上床时间到了,电视也演到最高潮,妈妈继续盯在电视机前,大有豁出去的气概。第二天早上一起来就大叫坏了,已经六点半,不停地责怪自己不该看电视,大人着实可怜。“你去上班好了,中午我做蛋炒饭。”我安慰妈妈,一边下决心摸着石子过河,做一天的厨房主角。 早市场刚刚过了热闹的一波,我抓了一只马夹袋,手里拿着小钱夹,在偌大的市场里转悠,心里没底,买了好多样。拎在手里沉甸甸的,一路盘算开了,土豆丝炒青椒丝、蟹粉蛋、海带结凉拌、小排炖汤、餐后水果是糖水蕃茄,热炒冷盘鲜汤样样齐全。 下午开始围着灶台转。扎好围单布,刘海用发夹卡住,爽爽利利干活的样儿。天热,先从小排下手。小排煮起来了,转回去洗好了葱姜,大块的葱大片的姜片统统往小排锅里扔。又加水加料酒,正正式式煮起小排汤来。再转回去洗青椒,洗蕃茄,洗土豆,一边不停地别转头去看灶上的锅。沸了,沸了,把火调小了,文火慢炖。这才稍稍心定,坐在桌边削土豆皮,炒一大碗土豆丝应该削几个土豆?小量先试验,切了一个土豆,差不多有半个小碗,于是又削了两个。肉汤的香味不断飘来,用筷子去戳戳,熟了,尝了一块,不老也不嫩,加了一点盐,主菜大功告成。 切丝比较费神一点,平时妈妈的砧板声如急雨,我呢,慢好多,蕃茄切块容易,加了几勺绵白糖腌着,衬着白瓷碗,好看。海带结里盐粒不少,洗了洗,舌头舔舔,还是咸。小主妇要做就像模像样,不嫌烦,一朵朵解开来,浸了,再重新打好结,放在开水里煮了一下,沥干备用。 海带结比较好拌,跟着感觉走加上各色调味,淋了麻油,撒了胡椒粉,一边拌一边吃。起油锅就比较麻烦,油在锅里一炸,就吓了一跳,青椒丝没沥干,一个油星爆起,手背上红了一点,挤了点牙膏涂上去,又辣又疼又凉。蟹粉蛋的醋放多了,颜色有点暗。土豆丝炒过头了,好几根粘在锅底。一会米开锅了,米浆像笋尖尖一样一条条溢出来,米汤水全流在灶台上。还好,还好,没有打翻盐钵头、翻倒油瓶子! 终于可以坐定在桌前,高举筷子,面对一天下厨的成果,像一个等待收割的农民,踌躇满志、满心欢喜。 妈妈回来,看到一桌菜,简直像一个童话,魔毯一转,佳肴美味尽现眼底。那顿饭,爸爸妈妈没有喝酒,却吃得脸都红了,15岁女儿第一次做的菜,让他们不由自主地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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