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讯员 罗奋堂 张智军
2013年11月16日,张羽一家3口专程从澳大利亚赶往第四军医大学西京医院麻醉科,看望救命恩人——第四军医大学西京医院麻醉科副主任陈绍洋教授,却得知陈绍洋3个月前就已去世。
张羽失声痛哭。一年前的深夜,她因高龄待产且胎盘前置,合并肺动脉高压,急需剖腹产,在她与胎中女儿命悬一线时,陈绍洋精心为她实施麻醉,保证了母女平安。
张羽仅是陈绍洋7万余例复杂手术麻醉全部成功的受益者之一。陈绍洋从中专毕业后,痴迷于麻醉术,从技师拼到教授,他荣获过国家科技进步一等奖等7个重大奖项。
一生妙手仁心,肝癌晚期的他在弥留之际,用颤抖的手写下遗嘱:“若我走到人生最后,愿将我的双侧肾脏捐献给所需患者,也算为我的医学事业做最后一点贡献!”
从中专生到麻醉知名专家的“拼命三郎”
“我俩相恋时,我从没收到过鲜花和巧克力,他常常送给我一摞摞介绍当时医学界最新医疗成果的书籍。”陈绍洋妻子罗兰回忆说,书上一页页密密麻麻的标识和注解打动了她。“这是一个有追求的男人。”
罗兰说,陈绍洋的勤奋追求早已开始。1980年,17岁的陈绍洋考入第四军医大学护理学校。入校后,陈绍洋并未像许多同学一样很灰心,他认为自己只要勤奋钻研,就一定能干出点事。
从上中专时起,陈绍洋的书包里就常常装着“三本书”:一本护理专业书、一本三年制大专课本、一本五年制本科教材。晚上宿舍熄灯后,他打着手电筒钻进被窝里学习;怕影响舍友休息,他常到厕所对面的水房里学习。中专毕业不久,他就自修完成了本科课程。
工作后,陈绍洋如愿成为一名麻醉技师。西京医院麻醉科主任董海龙刚到麻醉科时发现,科里存放器材的库房一角挤着一张书桌,堆满了各种书籍和专业期刊,同事告诉他,那是陈绍洋的学习室。“他白天工作,下午回家吃过晚饭再来办公室学习,一直到凌晨才回家,工作30年,他一直坚持这个习惯。”
“他不会唱歌,不会跳舞,不会开车,不会用信用卡。”罗兰说,多年来,陈绍洋几乎每一天都是早上7点钟匆匆离家,在科室忙到凌晨一两点才回来,有时刚躺下,接到抢救通知,爬起来就走。
但罗兰知道,陈绍洋虽然工作起来精神抖擞,但其实他很累,每天都要靠喝浓茶、咖啡提神。
靠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勤奋,1995年,陈绍洋32岁时,就凭借无可争辩的实力,在学校的“人才打擂”中脱颖而出,破格晋升副高职称。
“陈绍洋的工作量是常人的两倍。”西京医院院长熊利泽说,近年来,陈绍洋更是与时间拼速度,先后承担了世界第二例、全国首例换脸术,世界首例异位辅助性活体肝移植,全国首例心、肝、肾同期联合移植,世界年龄最小新生儿大面积烧伤患者救治等30多项重大手术麻醉任务,创建被全国51家医院列为“金标准”的麻醉方案。
从妙手仁心的医生到待患如亲的教授
“他把麻醉医术作为艺术追求,以挽救病人为最大快乐。”熊利泽说,让同事们深为敬佩的,不仅仅是陈绍洋医术高超,能做别人做不了的麻醉,还在于他不计得失,敢于决断担当。
2010年5月,一位患有急性胆源性胰腺炎、伴有重度阻塞性通气功能障碍的重症患者被亲属送入医院,外科教授建议尽快手术,呼吸内科教授却认为患者病情危重,无法承受手术风险。
在得知手术是当前最好的办法,病人再拖下去,状况会越来越糟的情况后,陈绍洋冷静判断,果断地说:“为了病人的生命,我们应当试一试!”
最终,在陈绍洋和同事的共同努力下,手术获得成功,一周后病人就康复出院了。
一次次惊心动魄,一回回艰难攻关。从医30年,陈绍洋练就炉火纯青的医术,完成的7万余例复杂手术麻醉,无一例麻醉意外、无一例医疗纠纷,创造了全国麻醉界纪录。
而最令学生孙思斯深受震撼的不仅是导师陈绍洋的妙手回春,更是陈绍洋的待患如亲。
农民工张伟不慎从7米多高的施工架上坠落,4根钢筋插入他的身体。考虑到张伟哪怕轻微动一动,也有可能加重疼痛和损伤,陈绍洋让医护人员扶着张伟,自己双腿跪在冰凉的地板上,俯下身、探着头,小心操作,直到张伟呼吸平稳。
术后,他见张伟体质虚弱,就送去两箱鸡蛋。孙思斯忍不住问:“老师,您和张伟非亲非故,怎么对他这么好啊?”
陈绍洋后来指着一名背着行囊的老人说:“不少老百姓家里穷,是揣着馍来看病的,不对他们好点,良心上过不去啊!”
对病人,陈绍洋一视同仁,从不分贫富贵贱;只要便宜药能解决问题,就不用贵药;怕术中着凉,他总会轻轻地为病人盖上毛毯;推不掉的红包,他总是打到病人的医疗费中。
“如果再给我十年,我会做得更好”
2012年3月29日,在手术台连续奋战8小时、滴水未进的陈绍洋,正准备为一名重症病人实施麻醉,突然感到肝区持续剧痛,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一滴一滴地滑落。他咬紧牙关,用拳头顶着腹部完成了麻醉后,双腿一软,摔倒在地。
次日,超声检查显示,陈绍洋肝脏上长有4个鸡蛋大小的瘤子,已经顶破肝膜,确诊为肝癌晚期。当年4月1日,医院紧急为陈绍洋实施肝脏移植手术。
肝移植才一个月,身体稍稍恢复的陈绍洋,就执意把病房布置成办公室,每天都要学习工作近10个小时,并用心记录自己的病变和治疗过程。
妻子罗兰含着泪劝他:“拼了大半辈子的命,都到这会儿了,还不知道爱惜身体啊?”陈绍洋拉着她的手说:“我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在剩下的时间里,把自己的经验和亲身感受留给学生,留给后人。”
患病一年多时间里,陈绍洋审阅稿件30余篇,批改研究生论文十几万字,查阅整理资料上百万字,编写教材20余万字,指导科研课题8项。
让肝胆外科护士长李琳特别感动的是,住院期间,陈绍洋一直琢磨如何更好地减轻移植病人术后疼痛和不适,根据亲身体会,他建议护士在给病人拔尿管之前,最好先输上100毫升生理盐水,好让病人尽快小便,避免感染。
“以前真没想到这点,这以后我们就采用这个方法了。”李琳介绍说,病人们普遍反映,效果真的不错。
得知陈绍洋快不行了,他的恩师,著名医学专家、85岁高龄的臧益民和老伴去看望他,夸奖他是自己的好学生、人民的好医生。一向坚强的陈绍洋,流下了眼泪,他握着老师的手说:“我做的真的很少,需要做的事情太多太多了,如果再给我10年,我会做得更好!”
老教授的眼睛湿润了,他缓缓地举起右手,给自己学生敬了一个庄重的军礼。
2013年8月4日12时50分,陈绍洋永远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