糯米网向学生发送的录取短信截图
李华 绘
■本报见习记者 刘盾
近日，16名来自吉林长春市、陕西西安市、天津市、北京市等地的高校学生向记者投诉称，他们在今年1月就通过北京糯米网信息技术有限公司（以下简称糯米网）校园招聘，被糯米网技术岗位录用，然而4月10日，糯米网人力资源部工作人员致电他们，他们均被从技术岗位安排至销售岗位，并被调到家乡所在地，要么接受调配，要么主动放弃。跟他们有着同样遭遇的至少还有61名学生。
糯米网称，由于该企业被一知名网络公司收购，该企业人事、业务等均有所变动，且这批应届毕业生难以满足当前技术岗位的要求，将他们调至销售岗位仅是一个方案，目前双方还在协调沟通，他们将根据这批学生的要求做出一定调整。
对外经贸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教授李长安表示，糯米网的行为涉嫌违信，目前应届毕业生找工作的“黄金时期”已过，糯米网应遵守信用，按照约定妥善安置学生，如难以通过协调方式解决问题，学生可申请劳动仲裁或诉诸法律。
至少77名学生被从技术岗位调至销售岗位
“4月10日，从糯米网工作人员电话里得知，我被从该企业技术岗位安排至销售岗位，工作地点也被从北京换到家乡所在地。”西安某高校大四学生李明（化名）气愤地说，他大学学了四年计算机技术，当初应聘的、被录取的都是糯米网的技术岗位，他不愿到自己不喜欢的销售岗位。
在李明向记者提供的2014年糯米网校园招聘宣传手册照片上，记者看到在“招聘职位”部分，“职位”一栏分别为测试工程师、产品运营专员、前端工程师、研发工程师、助理产品经理、安卓开发工程师、IOS开发工程师、数据分析师，招聘人数分别为12、7、2、44、7、5、5、2人，总计84人，“城市”一栏均为北京。
记者还在这张2014年糯米网校园招聘宣传手册照片上看到，“招聘流程”为宣讲、笔试、面试、录用通知、加入糯米网。在“宣讲会行程”这部分，记者看到宣讲城市为长春市、西安市、天津市、北京市，宣讲会院校分别为吉林大学、西安交通大学、南开大学、清华大学。
李明通过糯米网简历筛选后，在2013年10月16日参加了糯米网组织的笔试，并在2013年11月16日参加了面试。
与此同期，糯米网分别在长春市、天津市、北京市举行了笔试、面试。吉林省一高校硕士研究生三年级学生沙白（化名）在2013年11月15日收到糯米网发来的短信，称“您已经通过我们的笔试和面试，正式被公司录取。Offer（录取通知）我们会在两周之内以邮件的形式发送”。该短信署名为“糯米网【校园招聘】”。
至少77名学生收到糯米网发来的offer。李明告诉记者，77名学生并不是这批学生的全部，目前77个学生已经建立了讨论群组，共同维权。
在北京某高校硕士三年级学生柏涵（化名）发来offer截图中，记者看到，这份由自称“糯米网/人力资源部”工作人员发来的糯米网2014年度应届毕业生录用函称，柏涵获得糯米公司2014年度校园招聘录用资格，即将成为糯米公司的一员，并要求“将三方协议尽快邮寄至我司”。
柏涵陷入抉择中，他之前已被青岛一家研究所录取，考虑到糯米网所给的工资待遇较高，且发展空间较大，柏涵与青岛那家研究所解约后，将自己的三方协议寄给糯米网。
除柏涵外，据记者不完全统计，至少还有11名学生为与糯米网签约，拒绝了其他工作邀请，部分学生甚至拒绝了两份，其中两名学生为此付出3000元左右的违约金。
77名学生将自己的三方协议寄给糯米网后，自认为已被糯米网技术岗位录取，就基本没再参加过其他公司的招聘。
今年1月，77名学生相继收到了糯米网寄来的实习邀请函。在李明发给记者的实习邀请函照片上，记者看到上面盖着糯米网人事专用章，并称安排李明在该单位北京一技术岗位上实习，实习时间为今年2月24日至5月23日。
正当李明等77名学生等待着到糯米网实习时，他们从新闻上得知糯米网被一知名网络公司全资收购。他们认为被收购的糯米网会继续履行约定，部分外地的学生为能如期实习，就提前来北京找房租房。2月24日，糯米网工作人员通知他们，延迟实习时间，等候通知。2月25日前后，糯米网对这批学生进行了电话面试，询问了一些技术类问题。
对实习时间被延期，及突如其来的电话面试，李明等16名学生担心情况有变，就咨询糯米网人力资源部工作人员。他们被告知，电话面试不影响录取、薪资。
由于糯米网一直没有明确实习时间，展墨（化名）所在的西安某高校规定，不去参加校外实习的学生就必须参加校内生产实习，无奈之下，展墨就在校内实习了3周。
4月10日，等待已久的学生接到糯米网人力资源部工作人员的电话，该工作人员告诉这些学生公司不再安排实习了，毕业后直接将他们分配至家乡所在地的糯米网销售岗位，销售岗位的工作包括与合作商户洽谈合作、后续的销售管理、销售分析等，有户外和室内的，允诺的薪资不变。如果干一段时间之后，学生感觉不太适应销售岗位，可以申请在单位内部转岗。当学生问及如难以接受该公司调岗安排，而被迫离开糯米网，能否得到糯米网的赔偿时，该工作人员称，据他了解，目前没有此项安排。
对此，李明等10多名学生纷纷表示难以接受，他们告诉记者，自己在本科或研究生期间的专业就是计算机技术，适合并擅长从事技术岗位。当初也就是因为想从事技术岗位，才参加糯米网技术岗位招聘；对销售既不擅长，也不喜欢。他们还担心，由于自己不擅长销售，是否会因为实习期间销售业绩不佳，导致在正式入职前就被辞退。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学生说，自己本科、研究生期间已苦学7年技术，突然学无所用，去做销售，接受不了，他认为这是变相辞退他们的手段。
糯米网称将参考学生意见调整方案
4月15日，糯米网人力资源部工作人员在接受中国教育报记者采访时表示，该企业目前还未确定要将这批学生全部由技术岗位调换至销售岗位，并将其工作岗位调至家乡所在地，而是先拿出一个方案与学生讨论。由于目前学生难以接受，该公司也将出台新的解决方案。该单位并未强制要求学生接受以上方案，而是一直本着沟通协调的态度，积极地与学生沟通，尽量把学生安排至他们满意的岗位。
“当时招聘的学生包括硕士研究生、本科生。”该工作人员说。而对于此次调配岗位涉及的学生数量，他表示无可奉告。
该工作人员表示，目前该单位确实需要一些技术岗位，“需要一个或者两个，但目前他们的人数较多，所以我们正在将他们调至一些适合他们的事业部门”。
“招聘的84个岗位是针对社会招聘的，应届毕业生工作能力等综合素质达不到以上技术岗位的要求，他们属于我们校园招聘项目，由于合并的原因，业务发生一些调整。”该工作人员称，糯米网会尽力解决这些学生的要求，而不会像一些不负责任的公司，直接给这批学生一些不是特别好的岗位。
对于实习被推迟取消的原因，该工作人员解释称是公司业务变动导致的。
对于为何没在该公司被收购时，就及时通告学生岗位变动的事情，从而给学生更多的时间？该工作人员回应说，这是公司层面的事情，如果一个公司被收购合并了，需要经过一个很长的过程，需要沟通、交接、协作、规划等工作，“大的层面确定了，才能继续往下走”。
该工作人员承认，糯米网当时是以技术岗位的名义招聘了这批学生，目前该公司并非一定要将这些学生调至销售岗位，目前还正参考学生们的意见，“部分学生还是很愿意回家乡工作的”。
谈到迟迟未将学生的三方协议寄还给学生的原因，该工作人员称是为学生的利益考虑，三方协议对学生很重要，公司本着慎重的态度，未与学生签订三方协议，因为公司知道，接下来会有一系列的方案出台，如果当时就与学生签订三方协议，若将来工作岗位发生变动，那学生就要重新换一份三方协议，学校也要重新做一份毕业派遣材料，这对学生及其所在学校都比较麻烦。糯米网等将来确定了这批学生的具体工作岗位后，才会与学生签订三方协议。
对于2月25日该公司组织面试的用意何在，该公司表示无法告知。
“公司在未与学生沟通的情况下，就将学生调换至销售岗位是否涉嫌违约？”对于这个问题，该工作人员建议记者联系公司公关、法务部门，但又拒绝提供公司公关、法务部门工作人员的联系方式。
随后，记者联系糯米网公关、法务部门，但该公司接线员表示，由于记者无法说出该公司公关、法务部门工作人员真实姓名，她不能向记者提供联系方式。
在糯米网官网“加入我们”板块，记者看到客户经理这一招聘岗位特别注明“本职位欢迎优秀应届生加入”，而客户经理的工作职责包括根据客户需求制定网络营销方案、与商家进行推广及采购谈判并达成合作等，而在该岗位的“任职资格”中并未体现“技术”两字，该岗位的工作地点则在西安、苏州等14个城市。此外，在“加入我们”这一页面，还有算法工程师（应届）、产品经理、设计师、前端开发工程师、研发工程师、客服等岗位的招聘信息，以上岗位的工作地点均为北京，文案编辑、美术编辑未标明工作地点，但都注明“本职位欢迎优秀应届生加入”。数据挖掘工程师、高级算法工程师都未注明“本职位欢迎优秀应届生加入”，工作地点注明为北京。
学校就业中心称未入职的学生是弱势群体
4月15日下午，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某知名高校就业指导中心负责人在接受记者采访时称，该校涉及此事的学生已找他反映过相关情况。学校正尽力帮学生维权，可又担忧学生如与糯米网闹得不愉快，即使学生如愿在糯米网技术岗位上工作，对其在该公司的长期发展也不利。因此，目前学校还未与糯米网就此事协调。
由于目前找工作较为困难，如学生能接受销售岗位，糯米网承诺称薪资不变，该负责人建议学生接受糯米网目前的解决方案；如果学生接受不了销售岗位，在学生拿到与糯米网的解约材料之前，学校可为他们发放新的就业协议书，让他们先去找新工作。
该负责人表示，目前糯米网的行为涉嫌违约，该校学生的利益也因此受损。此次被糯米网录用的该校学生大部分都是学计算机的，由于华为等知名企业比较青睐该校计算机相关专业毕业生，而这批学生认为自己已被糯米网技术岗位录用，也就放弃了到其他单位应聘的机会。目前知名企业的应届生招聘计划已基本结束，这批学生已失去找工作的“黄金时期”。
该负责人表示，由于种种原因，学生、企业在签约后，双方都可能违约。该校就业指导中心尽力使双方都合法合规地签约、解约。该校就业指导中心要求，学生在签约后，如要与新的企业签约，要获得上一家企业出具的解约书，才能拿到新的就业协议书，从而与新的企业签约。对于企业，该校一方面要核查前来该校招聘企业的真伪，保证学生、企业都不是骗子，另一方面要为合法企业提供方便，但由于企业不受学校就业指导中心控制，就业指导中心对企业的违约行为只能劝阻，并把这家企业拉入“黑名单”。
“学生在没有正式入职之前，在招聘企业面前都是弱势的，由于法律法规存在一定空白，即便学生与企业签订就业协议，由于双方并未发生实际的劳动关系，如果企业不想履行招聘计划，按合同约定赔偿违约金后，学生就拿企业没招了，即便学生错失找工作的良机。”该负责人说。
该负责人表示该校以往也出现过类似现象，上海某公司与该校学生签约后，在学生即将毕业时，该公司发生火灾，该公司发展受到重创。由于该公司难以接收该校学生前去工作，该公司就选择违约，并按三方协议足额赔给学生违约金。
该负责人对糯米网迟迟不寄还学生三方协议的行为表示愤慨，他表示，绝大部分公司来校招聘时，并不会随身携带公章，一般都会将学生签字的三方协议书带回单位盖章签字，随后寄还给学生一份。“招聘本就是双选的，你既然当时已经相中了学生，为何不与学生签约呢，是不是当时就预备好了要违约？”该负责人质疑说。
该负责人表示，糯米网作为一家互联网企业，要有社会责任感，不应做有违社会公信的事。他希望双方通过沟通协调，妥善地解决此事。
专家说法
争取用协调方式解决问题
由于劳动合同是双方正式签约，并经确认后才能生效，而目前糯米网称还未在这批学生寄去的三方协议上签字盖章，如糯米网说法属实，那三方协议还未正式生效，糯米网变更这批学生的工作岗位、工作地点的行为不违反《劳动法》。
由于双方之前对于工作岗位、工作地点已有约定，且糯米网在今年1月就已发给学生offer，其后并未能够及时向学生通报工作岗位、工作地点将有所变动的消息，以至于这批学生以为自己已被正式录用，从而高枕无忧，错失了一些工作机会，增加了这批学生再找工作的难度。因此糯米网调整这批学生的工作岗位、工作地点的行为涉嫌违背诚信。
涉事学生应先与糯米网沟通，争取用协调的方式解决问题。不然就收集证据，如有确凿证据，可通过劳动仲裁和法律途径维护自身权益。
由于当前大学生就业形势严峻，因此大学生找工作时在招聘企业面前较为弱势，为保护好自身权益，建议求职大学生提高警惕性，用法律法规的武器保护自身权益。学校应加大学生就业工作的力度，督促三方协议等合同的签订进度，同时加强对学生的劳动法律法规教育。
——对外经贸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教授 李长安
律师说法
糯米网要承担缔约过失责任
糯米网要承担缔约过失责任。糯米网发给学生的短信、录用函均是一种承诺。《合同法》第四十二条规定：“当事人在订立合同过程中有下列情形之一，给对方造成损失的，应当承担损害赔偿责任：（一）假借订立合同，恶意进行磋商；（二）故意隐瞒与订立合同有关的重要事实或者提供虚假情况；（三）有其他违背诚实信用原则的行为。”
糯米网的行为属于以上第三种情形。缔约过失责任是指在合同订立过程中，一方因违背其依据的诚实信用原则所产生的义务，而导致另一方利益的损失，并应承担损害赔偿责任。仅谈赔偿，对糯米网来说是九牛一毛，赔偿也非学生本意，但事关学生就业机会的丧失，希望糯米网能注重自己的社会形象，妥善处理。
——北京泽永律师事务所主任律师 王永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