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彬 绘
下午3点半后，北京市东城区和平里第一小学教室内传出一阵阵悦耳的器乐声。该校部分学生在教室内学习长笛、黑管等乐器，部分学生在学校篮球馆练习儿童舞，还有部分学生在外聘课外教师带领下，开展其他课外活动。
除和平里第一小学，目前北京市大多数义务教育阶段中小学学生都能免费参与课外活动，这得益于北京市正在推行的中小学生课外活动计划，北京市将为此投入5亿元。然而在近日举办的北京市中小学校长论坛上，部分校长为这项普惠性的政府民心工程“挑刺”，并提出改进建议。
北京市如何通过5亿元盘活该市义务教育阶段中小学的课外活动计划？该计划在推行过程中出现了哪些问题？如何使这项政府教育民心工程办得更好？近日，记者对此进行了采访。
■本报见习记者 刘盾
推行中小学生课外活动破解“三点半”难题
为贯彻国家义务教育阶段中小学减负的要求，2013年，北京推出“史上最强减负八条”，明确要求小学生在校时间不能超过6个小时，中学生在校学习时间不超过8个小时。
“史上最强减负八条”减轻了中小学生的课业负担，使广大中小学生拥有更多课外时间追求个性发展。但由于中小学生家长忙于工作，难以抽出足够时间充分开展家庭教育，加上国内社区教育发展滞后等原因，“三点半难题”严重制约着素质教育在课外时间的良好开展。
为切实减轻学生课业负担，进一步深化学校素质教育，同时解决放学后部分家长按时接孩子离校有困难的后顾之忧，今年1月份，北京市教委下发《关于在义务教育阶段推行中小学生课外活动计划的通知》，北京市将为此投入5亿元人民币。按照该项计划，北京市各区县与学校可在周一至周五下午3点半至5点的课外时间，安排体育、艺术、科技等形式多样的社团活动，每周不少于3天，每天不少于1小时。北京市财政根据义务教育阶段实际在校生人数，按城区生均每年400元、远郊区县生均每年500元标准将经费拨至各区县。
北京市将课外活动辅导教师限定为高等学校、民办教育机构教师；体育俱乐部、少年宫等校外机构的教练员及教师；运动员、科学家等各领域的专业人才。
按照北京市教委规定，各区县都已制订了具有地域特色的中小学生课外活动计划。从今年3月开始，全市中小学陆续启动免费课外活动计划。由于各校的课外活动资源不均衡，北京市部分区县整合资源，对资源相对薄弱的学校进行帮扶。例如在经费划拨方面，政府划拨经费向郊区倾斜，郊区经费则向山区学校倾斜。
目前北京市教委与北京市科协联合开展“科学家进校园”的活动，每个区都有两所小学参与。另外，北京市还计划邀请一些有参与意愿同时又有相对固定时间的艺术家和文体明星到中小学设立工作室，同时对周边学校也起到辐射作用。
从今年新学期起，东城区在10所中小学开设高尔夫球课，球杆、教练等由高尔夫俱乐部提供，学生免费自愿参加。
西城区教委正研究部署“城宫计划”，计划在每个街道选一所基础条件较好的中小学作为试点，建设学校少年宫，开展以普及为特点的科技、艺术和体育等活动。
门头沟区则规划结对学校，例如大峪中学分校和斋堂中学结对，结对学校依据师生兴趣、爱好、特长组建活动联盟，定期开展专项交流。
目前，丰台区已决定与国家大剧院和中国戏曲学院合作，推出两个区级活动项目，计划在50所中小学开展，这些学校每周至少要举办一次相关活动。
师资不足场地受限是短板
“校内教师不在课外活动计划授课教师之列，但数量有限的校外教师难以满足巨大需求。”北京东城区某小学校长李梅（化名）说，东城区校外教育资源相对丰富，目前该区有东城区少年宫、科技馆、青少年科技馆等7家公办校外教育机构。7家机构在维持正常授课活动的前提下，可提供送课进校的师资大约200人，而这难以满足该区100余所中小学需求。
“外聘师资不仅数量匮乏，也不像校内教师那样善于管理学生、熟悉学生、有教学经验、安全有保障。”李梅曾经旁听过多位外聘教师的课程，她发现部分外聘教师没受过专业系统的训练，不了解学生的心理素质和接受能力，责任感也不强，甚至存在不提前备课，上课时糊弄学生的现象。
由于同一课程的授课教师缺乏连续性，不同的授课教师对彼此授课进程不太了解，以至于多次出现授课内容重复的现象。还有部分外聘教师经常迟到早退，甚至无故旷课。
为协助外聘教师做好课外活动，李梅所在学校的校内教师都被排班。
“这些全是义务的，让校内教师义务奉献，一两次还可以，但怎样去持续呢？”但李梅担心，如果不校内让教师协助，出了安全问题，学校还要承担责任。
丰台区某小学校长张强（化名）还担忧,让校内教师义务协助课外活动计划涉嫌违反《劳动法》，“中小学教师从上午7点半工作至下午3点半，工作时间已满8小时。如果在8小时之外，让教师义务工作，违反《劳动法》”。
北京市教委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负责人表示，该市中小学教师实施绩效工资，除结构工资之外，教师不允许享有其他工资，否则可能会引发其他公务员的不满。
而令海淀区某中学校长张燕（化名）头疼的则是外聘师资经费问题。
“不到100元，一个半小时的课程，这样的标准别说请名师，连一般培训机构的教师都请不来。”张燕无奈地说，校外的普通教师课时费在150元左右，稍有名望的教师课时费约400元；乐队教师更贵，乐队指挥级别的教师课时费在800元左右。另外，目前全市中小学同时实施课外活动计划，优秀校外教师需求激增。部分校外教育机构哄抬价格，课时费水涨船高，学校更难请到校外名师。
课外活动场地也是棘手问题。李梅表示，由于学校操场只能容纳部分学生同时在操场活动，因此该校只能分批组织体育活动。例如在组织学生打篮球时，只能是一部分学生在操场实训，另外的学生在教室学习篮球规则。
“课外活动计划能让孩子动起来，增强孩子体质，有助于发展孩子的兴趣，我们都比较支持。”近日，门头沟区某中学校长齐娟（化名）等北京市11位中小学校长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他们都支持该计划，但希望该计划能对具体操作模式进行改良，同时给予学校更多的自主操作权。
政府主导，争取社会多方力量支持
“今年年初，北京市教委相关部门组织我们部分校长座谈时，很多校长就对课外活动计划提出很多建议，但是我们没想到该计划会推行这么快。”齐娟希望北京市教委能在推行过程中，根据中小学教师、校长的建议对该计划进行微调。
“长春市今年在推行义务教育阶段中小学免费课外活动计划时，授课教师包括校内音、体、美、科技教师，为什么北京就不可以呢？”丰台区某中学校长王芳（化名）希望北京市能在这方面效仿长春市，北京市教委应与北京市人社局等部门积极协调，尽快解决这一问题。
在王芳等8位北京中小学校长看来，这样不仅能够缓解外聘教师供不应求的状况，同时也能缓解经费不足的局面。如能让参与课外活动计划的校内教师领取相应报酬，校内教师积极性不高、涉嫌违反《劳动法》的问题将迎刃而解。
而在目前校内教师无法受惠于课外活动计划经费的情况下，朝阳区某小学校长李婉（化名）修改该校相关规定，校内教师参与课外活动计划的工作计入工作量，从而通过绩效工资提高了校内教师参与课外活动计划的积极性。
面对经费不足的压力，部分中小学校长则想方设法筹措资金，有校长表示准备从“校长基金”拿一部分钱去弥补经费缺口。
东城区和平里一小、石景山区京源学校等多所中小学通过招募家长志愿者的方式，缓解师资、资金压力。东城区和平里一小邀请家长中的艺术家，作为志愿者前来为该校学生传授技艺。石景山区京源学校每周课外活动时间都开设“名师大讲堂”，经常邀请学生家长前来授课。
北京市教委与各区县教委也积极行动，解决困难。北京市教委相关负责人告诉记者，对于校内教师在课外班活动中付出劳动却难得报酬的现状，北京市教委正在积极研究解决方案。
对于经费不足的问题，东城、海淀、西城三个区已决定在市级经费的基础上给予额外支持。东城区教委相关负责人表示，该区财政将按一定比例给与相应配套的专项经费，主要用于“学区”的资源共享，学校精品团队建设保障等。
为保证学生安全，东城区引入学区教育志愿者参与到课外活动计划，并对校外教育机构的准入资格严格审查。为节省经费，该区采取公益合作和市场招投标等方式，进行活动项目的开发和购买。同时，对外聘名家的邀请制定标准，防止因市场需求增大而漫天要价。
北京市人大代表、北京市第十二中学校长李有毅指出，针对课外活动计划面临的师资问题，教育行政部门可考虑增加教师编制或增设专岗教师。由于学生可能会在课外活动时出现安全问题，李有毅认为，参加课外活动计划的孩子应有意外伤害险等相关保险，让学生、学校都多一重安全保障。
首都师范大学教育学院副院长康丽颖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目前即便在美国、日本等发达国家，课后活动也不完全由政府提供经费支持，完全属于社会福利，部分课外活动仍需家庭支付费用。她认为，在现在的国情下，不能把课后活动看成义务教育，政府应该提供一般的、基本和普惠性的课后活动服务，并为此买单。社会组织和家长也要支付部分个性化和多样化的课后活动的费用，同时政府要给家庭困难的孩子参与课后活动提供必要的支持，以此保证教育的底线公平。
对于应由哪些机构组织开展课外活动，康丽颖认为学校、少年宫、社会教育机构、高校、科研院所、厂矿企业、社区、地方驻军单位以及学生家长都应参与进来，学校、少年宫和学校家长委员会可以一起设计课后活动，并协调活动的组织和实施。
同时，康丽颖还希望加强参与此项活动的专兼职教师培养工作，例如委托地方师范院校组织开展课后活动的专兼职教师培养工作，同时相关部门应加强对课后活动开展的情况进行有效评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