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瞬间火海，那次火灾没有给我留下恐惧和焦虑，反倒让我明白了失控是一切灾难之源。
■母亲面对意外的平常心和正向的态度，给我的人生带来许多沉着和稳健。
■王祖远
我的童年，是在上世纪40年代的川东农村度过的。我的小脚母亲没有读过一天书，但在我7岁的时候，她却用她特殊的机智，给了我一次强有力的“心理干预”和教诲，让我的心理世界没留下半点焦虑和恐惧的阴影。
事情起因于一场火灾。
那是一个五月多雨的季节，邻居的满姑姑准备结婚，缝纫手艺一流的妈妈要为姑姑准备嫁妆。炕床上堆满了棉花、布料和缝纫工具，大人绣花缝枕头套，我坐在旁边玩儿，很是快乐和温馨。
过了一会儿，躺在炕床一边的父亲醒来坐在炕边，不顾母亲的阻止，拿起火柴准备点烟。谁知一点儿火星掉落在我跟前蓬松的棉花团里，瞬间就剧烈燃烧起来。轰的一声，整个房间陷入火海。说时迟那时快，妈妈扑过来把我抱在怀里，爸爸用棉被把火扑灭，结果我的头和手都烧伤了，大人们七手八脚为我冲水敷药，我被吓得哇哇大哭。
刚烫伤的那几天，母亲一有空就陪着我、安慰我。一个下雨的午后，她搂着我说话，提到那天火烧棉花的情景，母亲说：“无论如何爸爸妈妈都会保护你！别怕！”母亲又问我：“你还怕火吗？”我说：“我很怕，看到大灶里的火都怕怕的。”
于是母亲牵着我来到厨房，大灶上正煮着一大锅喂猪用的番薯。她搂抱着我，把燃烧中的柴火理了一下，火烧得更旺了。母亲指着灶眼说：“灶里头的火不会有危险，我们靠火来煮东西吃，只要控制好它，就是安全的。如果把火种、火苗随意乱丢，就很容易烧起来，无法控制就会造成火灾。”我说：“那天爸爸为什么没有控制好他点烟的火呢？”母亲说：“在棉花堆旁边本来就不该抽烟，以后你不会犯这种错误吧？”
“我才不会像他那样不小心哪。”我贴近母亲的脸接着说：“我不喜欢他不听话，你明明都说不要点火了。”母亲说：“爸爸也很懊悔，我们要原谅他才对。”我说：“我不喜欢他粗心大意！”母亲说：“我也不喜欢！”她接着说：“你将来会是一个谨慎而又能干的孩子。”“我会的。”母亲高兴地又搂了搂我说：“那真好。你现在还怕火吗？”我毫不迟疑地说：“我不怕。我知道怎么注意安全，也敢在大灶里添柴火，让你好煮菜。”妈妈开心地搂住我，称赞我是勇敢的小孩。
那次意外的火灾，在我的脑海里，除了留下一片光焰的瞬间火海之外，没有留下恐惧和焦虑，这和母亲的爱与细心的谈话有关。她没有慌张地责备爸爸，也没有禁止我学习在大灶添薪柴的家事。平常心和正向的态度，给我的人生带来许多沉着和稳健。
我经常回味这件童年往事。母亲提醒我失控的可怕。火失控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水失控了，会泛滥成灾；人的脾气失控了，会暴跳如雷，做出不堪设想的事来。失控是一切灾难之源。一次意外的火灾，因为母亲的从容和智慧，给我带来宝贵的教诲和美好的生命力。
（作者系重庆市万州区退休教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