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佰合国利公司项目经理周晓春正在指导实习生曹大鹏
实习生李甜甜在外呼岗位上
知识技能学习与工作经验获得，这是当代各国职业教育发展的共同方向。如何将两者完美地结合在一起？现代学徒制被普遍认为是主要选择，甚至已经上升为国家制度。2014年2月26日，在总理主持召开的国家常务会议上，对加快发展现代职业教育进行了部署，明确提出了“开展校企联合招生、联合培养的现代学徒制试点”。
但在现代学徒制的实践中，中职学校遭遇重重困难：缺乏法律保障和约束激励机制；缺乏企业培养人才的文化传统；企业面临违法的风险；企业的成本会增加且培养出来的学生不一定留得住；学校的管理难度和办学成本也会增加，等等。
成都市是国家教育部门、四川省政府部门共建的统筹城乡教育综合改革试验区。在困难面前，成都市的中职学校响应国家号召，积极行动起来先行先试。目前，成都已经有中职学校在探索具备现代学徒制主要特征的人才培养模式方面已经取得了可喜的突破。
2012年，成都市教育部门为此在礼仪职业中学召开了全市中职教育现代学徒制人才培养模式改革经验交流现场会。会上，着重由成都礼仪职中唐开平校长介绍了学校推进校企合作、工学结合，探索现代学徒制人才培养模式的做法与经验。
隶属于武侯区的礼仪职中于2010年10月就现代学徒制试点进行方案论证评估。2011年7月，选择条件成熟的通信运营服务专业为突破口，基本构建起了基于现代学徒制的人才培养模式的雏形。2012年10月，该校又在景区服务与管理、金融事务二个专业试点推行，3个专业覆盖了全校60%以上的学生。
成都市教育部门职教负责人说，在武侯区教育部门的领导下，礼仪职中的现代学徒制探索为学生发挥优势、提高能力、养成良好的职业道德提供了很好的条件，走出了一条极具创意的职业教育人才培养模式创新路径，对全市的职业教育都有深刻的启示，值得深入探索和推广。
企业为何热起来了？
有效规避风险，他们就敢做；找准共同利益点，他们就乐意做。
校企合作“剃头挑子一头热”，这是当前职业教育发展的普遍问题，实施现代学徒制更绕不开这一核心问题。
在现有的外部环境与条件下，企业要与学校合作实施现代学徒制，首先顾虑到的是四大问题：一是可能违反劳动法，二是可能造成经营损失，三是付出的培训成本太高，四是付出没有回报或者回报很少。
礼仪职中校长唐开平说：“这些问题表面上看似无解。但我们认为，通过策略的变通能够找到解决之道。”
礼仪职中的主要变通策略是与企业签订具有法律效力的《现代学徒制校外课程教学协议书》，明确学生的身份仍是学生，由学校承担主体责任，此举让企业，如四川电信、四川佰合国利、成都风扬集团都表现出积极的态度，愿意与学校联手开展现代学徒制试点。
《协议书》明确的关键之处还有：学生的监护责任在学校和家长，学校应派专人进入现场承担管理职责；学生的安全或造成了损失，由学校负责；相应，学校为学生购买校方责任险，为企业规避这类法律和经济风险提供了保障。
企业则承诺做到，提供至少一个建制班的岗位，但不得安排到高危繁重有害岗位和学习任务之外的工作；与学校共同制订培养方案，派出人员承担校内教学；在企业期间，师徒比例不超过1∶10。
要让企业热心参与现代学徒制试点，一方面是要消除他们的顾虑，让他们敢做；同时，还要找准校企共同利益点，让企业乐意做。唐开平校长说：“企业所追求的利益学校必须优先考虑到。这是实现现代学徒制人才培养的前提，也是关键的一步。”
通信运营服务企业员工需求量大，企业急需建立后备员工输送基地。礼仪职中认真分析了企业需要从与学校合作中所追求的利益，然后与企业在关键利益共同点的基础上开展合作。
成都风扬实业公司是在这一行业内有较高知名度的综合型企业。该公司与成都区域的众多中等职业学校合作培养人才，但因为专业不对口、学生上手慢以及极不稳定性的原因，没有取得理想效果。礼仪职中获得这一信息后，立即由校长亲自带队，前往洽谈与该企业实施现代学徒制人才培养的可行性。
通过不断增加了解和信息沟通，风扬公司与礼仪职中一拍即合。他们认为，企业参与到学校人才培养方案的制定和培养过程中并严格执行，那么学生进入公司一线的岗位就可以在短期内胜任常规工作，再经过两个月一个周期的岗位培训，就可以成为合格的员工。如果长期坚持下去，公司就可以获得有保障的高素质员工渠道。
出于同样的原因，越来越多的行业龙头企业加入到了礼仪职中的现代学徒制试点中来。佰合国利的副总蒋良红女士认为，现代学徒制是一根金手指，对学生和公司都有点石成金的效果。成都教育资讯外包公司直接把一个呼叫中心建在学校内。
类似的企业还有四川电信、四川联通、成都邮政11185、四川省通信产业服务公司等。由此可见，企业对现代学徒制实施的利益诉求始终是人力资源开发。诚然，我们还需要更多、更完善的保障条件，需要更多、更广泛的力量全面参与，但从礼仪职中的实践来看，只要抓住了实施现代学徒制的核心要素，完全可以以学校主动来开局。
现代学徒制如何运行？
构建“二元耦合”课程结构，学校、企业深度合作，教师、师傅联合传授。
学校与企业成功联姻后，接下来要解决的问题就是该如何具体实施现代学徒制。唐开平校长说：“实施基于现代学徒制的人才培养模式改革，需要在顶层设计上确定一个能够保证可持续开展的长效运行框架，更需要构建基于优秀员工成长路径的课程体系。”
在现代学徒制试点过程中，礼仪职中的课程经过了以专业核心竞争力为引领的课程变革，课程的整体架构脱离了原有的学科课程模式，变成了以职业实践为中心和主线的课程结构，学校与企业共同实施课程计划，形成二元耦合的课程载体。
所谓二元，即课程实施是由学校与企业二个平等主体共同实施：学校为一元，开发以职业实践活动为中心的课程，着重解决基础性、普遍性的教学内容，由专业教师和企业兼职教师进行教学；企业作为育人的另外一元，按照职业规范、岗位工作流程和考核标准确定教学内容和流程，着重解决实践性强、标准高、具有企业专属性的教学内容，由企业安排技术能手作为师傅负责带领学生上岗学习，校内与校外交替进行。所谓耦合，是学校与企业两个场的叠加与共振，相互传输内容与能量，实现对学生的最大影响，是试图把学校本位的教育与企业本位的教育紧密结合。
这种人才培养模式实现了学校、企业的深度合作，教师、师傅的联合传授，探索出了一条适合当前国内环境、以职业能力培养为主的技术技能型人才培养的有效路径。尤其是在学生毕业时，其发展平台已经不再局限于“专业对口”的就业，而是可以选择继续在原来当学徒的企业就业或者进入其他通信企业，还可以转换职业，进入更高层次、更有挑战的职业岗位。
在流程上，学校与通信类企业共同制订课程计划，按照服务一线技术技能人才成长的最佳路线，把专业课程划分为不同的学习领域。比如说，通信运营服务专业分为了：外呼服务、通信营业、通信营销、客户服务四个领域。每个领域由学校与企业共同按照职业规范、岗位工作流程和考核标准开发课程。
学生入学后的第一年以学校学习为主，着重学习公共基础课程，专业基础课程，模拟仿真实训。企业也会派出技能骨干和一线管理者担任兼职教师，提供见习、简单任务的岗位实习等。这一阶段，学生在企业的学习时间约为10%。
第二年进入现代学徒制学习，一个领域的校内学习时间为1-2个星期。完成后由学校组织学生以班为建制进入企业当“学徒”，每8-10个人为一小组，每组由企业安排1名师傅带领进入岗位学习；学校每班安排1名管理教师协助企业对学生的组织管理，1名专业教师协助企业对学生的业务指导。四个领域进入企业岗位学习的时间总共为5-6个月，占到了教学时间的50%以上。
从礼仪职中的实践来看，以前很多学校进入企业的实习停留在走马观花的层面，学生仅仅是到企业参观一下、感受一番；现在学校的现代学徒制是系统化的课程学习，有严格的目标管理。这样相对传统学徒制的“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现代学徒制具有明显优势，不仅教会学生操作，也让学生明白其中的原理。
第三年上半年，在结束最后一个阶段的学徒制学习后，选择进入顶岗实习的学生，学校负责统一组织学生进入企业，负责过程管理和成绩考核，企业负责日常管理和岗位安排。企业师傅和学校带队教师继续对学生进行实习指导。
举例来说，通信运营服务专业的二年级学生进入企业当学徒时，要按照企业要求完成每日工作流程，包括打卡、着装、整理工作台面、完成业务工作、日结算、账目检查、班间交接和清洁等任务；学习情况由校企共同制订的考核标准进行考核；学生当学徒的时间视每一模块学习量和难易程度而定，最短的为4周，最长的为8周。一个领域学习完毕后，参加行业组织该岗位的职业资格认证。进入新的学习领域前，学生将回到学校，开展学习总结，继续学习公共基础课程和专业课程，进行新的实训。之后，进入下一领域。
王慧是班主任翁羽老师班上一名不太起眼的学生，性格比较内向。二年级时，她通过参加“现代学徒制”实习，在外呼服务岗位、营业营销岗位和客户服务岗位的锻炼，极大地增强了自信心。2013年，王慧进入顶岗实习，当年就从众多员工中脱颖而出，荣获了公司外呼服务中心年度回访业务标兵称号。
翁羽说：“看着她兴高采烈地回来找我交顶岗实习报告，眉飞色舞地介绍自己在外呼中心的种种事情，我心中万分感慨：这就是当学徒的成功吧。”
怎样管理，如何评价？
带队教师入驻企业，实施精细化管理；书面考试占15%，企业考核达65%。
在与礼仪职中合作推进现代学徒制试点之前，成都风扬实业公司向学校提出了几点希望：一是不能把学生交给企业就不管了；二是必须绝对防止学生随意溜号、跳槽；三是在学生毕业时引导学生回到公司就业。
这几点希望充分说明，企业接收学生当学徒，必然面对用工与管理问题。针对这个问题，礼仪职中明确提出，在实施现代学徒制人才培养的过程中，必须实施精细化管理。
礼仪职中的精细化管理首先从“做好每份计划”开始。学校与企业合作，以领先企业一线优秀员工标准为基准，提炼关键的专业核心竞争力要素，设定能力标准；把能力标准转化为课程标准，按照企业工作流程和职业规范要求开发专业课程，形成课程计划和考核方案。
其次是“管好每个阶段”，教师带着学生进企业，以保证实施有序并能达到业务规范与标准。以前是追求“学生有机会到企业学习不出事是最重要任务”，现在礼仪职中明确规定学生的学习任务与每日考核标准，教师职责与考核办法，师傅职责与考核办法，印刷成册发到每个人手中并组织学习，要求严格遵守，教师每天检查考核。
外呼服务模块带队教师谢锐兰为我们讲述了学生钟明辉在企业当学徒的故事。钟明辉在进入企业学习的外呼服务领域时，一直名列前茅，干劲十足。可是，因为一次冲动没有自控住，与客户发生争吵，受到处罚，他像蔫了的气球。在被待岗反省1天后，他的业绩不升反降。谢锐兰老师及时两次与钟明辉交谈，第一次钟明辉情绪落寞，第二次就平静了下来，“在阶段性奖励中，钟明辉获得了奖励。”精细化管理对于学生顺利地向企业人过渡、成长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
第三个重要环节是“送好每批员工”，这是校企合作实现多方共赢的成果体现。学校引导学生在第三年顶岗实习时，更多地倾向于选择当学徒时体验深、感觉好的企业，进而成为企业员工。由于学校选择的合作企业是行业领先或优势企业，其就业平台明显高于其他企业，发展空间大，对学生的职业生涯有明显的助益；企业因此有了保障可靠的员工来源，在优化经营程序和降低用工成本上也有明显的收益；学校因为培养质量提升，毕业生就业质量好而得到更多企业的认同和学生家庭的选择。
礼仪职中与企业合作探索现代学徒制的一个重要内容，是共同创新考核评价。现代学徒制实施的是工学交替式的学习，学习地点变成了学校与企业轮转，学习内容变成了以工作任务为主，执行的是企业的岗位规范与标准，传统的学校内考核评价方式已经不适合这种人才培养模式。
目前，礼仪职中实施现代学徒制的专业，其校内书面考试占整个考核的比重已经从过去的50%—60%下降到了15%左右，校内的技能考核与仿真操作考核约占20左右，其余的部分全部放在企业完成，约占65%。
在企业期间的考核为三部分。一为师傅考核，着重于能力与规范，占25%；二为教师考核，着重于学习态度和向职业人过渡的变化，占25%；三为企业绩效考核，以产量、遵守规范与纪律的准确记录为准，用数据呈现，直接与工作津贴关联，占50%。
现代学徒制实现多方共赢
学徒创造的产值是社招员工的1.5倍，家长认同，教师成长，企业欢迎。
经过四年的努力探索，礼仪职中初步建立起了现代学徒制人才模式的雏形，实施后取得了非常显著的成效。四川省教育部门专门向省内国家中职示范学校建设单位下发了简报进行介绍。
受益最大的是学生。经历学徒制的学习后，学生学习积极性、主动性得到提高，职业能力得到提升。学生学习真正达到以职业实践活动为中心，课程内容与职业标准对接。用一位企业负责人的话说，这些学生进入企业后不需要再培训。
专业教师们反映，学生通过真实工作任务为载体的学习，其职业意识、职业纪律、职业规范、职业技能的养成明显优于过去培养模式的效果。学习动力明显增强，无论是进入企业的学习还是校内的学习，学生的专注程度和投入都有明显变化，学习效益大大提高。
王燊同学和她的同伴们在刚进入电信营业厅当学徒时，很有些手足无措。在师傅的带领下，他们慢慢熟悉业务、了解如何与顾客沟通，逐渐自己尝试着独当一面。王燊的自我感觉是：“这一个月的现代学徒制学习，好多东西在学校还真模仿不了。”营业厅经理罗燕对王燊的评价则是：“和我们的正式员工已经很接近。如果她留下来就业的话，就直接可以省去培训的环节了。”
学生家长对现代学徒制人才培养模式非常认同，此前，学生和家长都认为在学校读书才是应该的。试点班学生的显著变化和企业的高度认同，让很多家长直接找到校长，强烈要求全面实施，学校不得不调整计划，提前在通信专业全面推进，在金融、景区专业提前试点。
另一个受益方是学校教师。由于学生成建制进行岗位教学实践，学校得以有计划的安排教师到企业指导学生实践，同时也接受企业培训和实践、收集行业最新要求，及时更新教学内容、改进教学方法，专业知识和指导专业实训能力得到很大提高，成长为双师型教师。教师王琼说：“通信是一个日新月异的行业。深入企业我才发现，教材上讲的‘收话费’，早就落后于时代了；而实际上企业要求学生做的‘宽带安装’，教材上没有。回校后，我再给学生上课，就会增加无绳电话、宽带绑定等从企业接触到的新内容。”
企业对现代学徒制的欢迎可并不是无缘无故的。学校的精细化管理，不仅最大限度消除了企业接受学生上岗实习的管理成本的难题，还使得学生为企业创造了效益，也帮助企业储备了后备人才。由佰合国利公司提供的学生学徒工作情况统计显示，在学生外呼服务和数据处理企业岗位教学实践中，学生学徒创造的产值是社招（社会招聘）员工的1.5倍左右。
合作企业从中尝到甜头，对通过现代学徒制模式培养出来的学生非常认同，这使得愿意参与现代学徒制培养学生的企业也在增加。
目前，通信运营服务专业2013届一个试点班完成了全部流程并毕业；该专业2014届全部学生完成了在企业的学习，顶岗实习也已近出尾声；2015届学生正在企业学习。经过四年的努力，在第一个试点班2013届通信2班的学生身上得到了可喜的回报，甚至远远高出平行班。有16人进入了四川电信、邮政11185、四川联通等直属部门，8人进入佰合国利、风扬集团，3人在三泰公司负责邮储银行数据处理，比以前增加了120%以上，其中绝大部分是合作企业。有8人进入了银行、机场、上市公司总部、通信企业前台及售后保障等岗位，这是此前很难进入的单位。2014届尚未结束顶岗实习就与合作企业达成了毕业后就业的协议，其他未参与合作的企业到我校招聘毕业生出现了一生难求的火爆场面。
在这些经历了学徒身份的学生中，涌现出了很多典型案例：张杰，在参加校内营销考核时因紧张而两腿发抖，但他在通信营销模块学习中成为风扬集团华惠商场的销售冠军；高洁，进入农业银行一所分行顶岗实习，不到三个月便被行领导调到核心部门支行营业部，跟硕士、博士们一起工作；严超，腿有残疾，来自低保家庭，入校时根本无法跟老师和同学交流，在四川电信当学徒后，单位主动联系学校，要留下他顶岗实习，毕业后留在了四川电信工作。
一个弥足珍贵的区域样本
事实上，东部沿海某市早在2010年就针对现代学徒制提出四点设想：一是招生即招工，二是招工即招生，三是上课即上岗，四是毕业即就业。但遗憾的是，由于缺乏各种支撑条件，这一带有理想化的设计并没有顺利开展下去。正是在此背景下，成都市部分中职学校的试点探索显得格外珍贵。他们的先行先试，为全国中职学校开展现代学徒制探索提供了很多宝贵的经验。
当然，礼仪职中等成都中职学校的探索尽管取得显著成效，但也并非一帆风顺，他们也遭遇了一些需要深化实践与研究的问题。首先，当现代学徒制在其他专业推广时，企业接纳能力有限，一个建制班不能同时进入同一个企业当学徒。如果一个班分开，课程安排和师资调整面临困难。其次，有相当部分专业遇到了行业对上岗人员在学历、年龄、职业资格方面的限制。比如，金融事务专业，要进入银行的柜员岗位几乎不可能，保险企业上岗要求年满18岁并获得从业资格。
这些问题的解决，既需要国家建立针对现代学徒的法律保障，也需要构建适应现代学徒制的学校治理模式，按照市场配置资源的原则，引入第三方机构对培养资质、教学质量、资格认定等进行独立评估。现代学徒制探索仍然在路上，以礼仪职中为代表的“成都模式”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弥足珍贵的区域样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