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联电影剧照。资料图片
王斌
■王斌
王斌,作家,文学编剧。20世纪80年代从事文学批评,90年代进入电影界做过文学策划与编剧,著有长篇小说《遇》、《味道》与《六六年》。曾策划过电影《活着》、《满城尽带黄金甲》、《我的父亲母亲》等。编剧过电影《英雄》、《十面埋伏》、《霍元甲》等。
怀旧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郁积于心的情结?它时不时会悄然敲打你的记忆,于是,这扇仿佛紧闭着的门就这样被推开了。
那一天,当我的好朋友孙淳(演员)夫妇告诉我看过《斯大林格勒》一片后的印象时,我承认,那一刻,心中掠过一丝怅然。他们说,那部电影让人失望。
我问傅丽莉(演员,孙淳之妻),当年你也在福州军区大院,文革时期你看过小礼堂放过的苏联电影吗?我忘了丽莉是如何回答我的,而在当时,我只是沉浸在我莫名的情绪中,一种淡淡的忧伤从我心尖滑过。
我将这种心情发在我的微博上,一位网友见后告诉我:“我不能同意‘苏联电影曾给予我无限美好的印象’一说,我也曾经在父辈影响下成为苏俄电影的爱好者,但等我视野开阔,才发现那是个虚幻的印象罢了,意识形态的制约导致了苏联时代电影总体成就乏善可陈。”
他的留言再次勾起了我的一种思绪,让我的记忆插上了翅膀,飞翔在往昔岁月的上空。
我很小就接触到了苏联电影,彼时的我,约摸只有五六岁,当时我家住在福州军区政治部大院内,但那个时候住的那栋房子是什么模样,叔叔阿姨又长得什么样,我一概记不得了,但我模糊记得偷偷跑去看苏联电影的情景。
记忆中我们是趴在竹篱笆上看后勤部操场上放的苏联电影的,而且看的是银幕的背面。电影中时常会出现男人女人接吻的镜头,每当此情此景出现时,我就会听到也同样趴在篱笆近旁的阿姨们发出一阵叽叽喳喳的声音,吃吃乐着,还向我们这边偏头看来,那目光竟是意味深长的。
记忆留存的就是这些残篇断影,但苏联电影里的那些男女之间的情景则印象深刻,感觉中金发碧眼的苏联女郎竟是如此美丽动人,脉脉含情,而男人们又是那般的宽厚、善良、朴实和勇敢,让人崇拜羡慕。
那些电影的名字叫什么,我几乎一概不知了,只记住了一部电影的名字《给我一支枪》,讲得是一位高级将领的孩子,和平年代无所事事地到处惹是生非,打架斗殴,惹得他父亲对他充满了失望,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他终于幡然醒悟,找到了父亲,要求“给我一支枪”——他主动要求去前线去参加战斗了,父亲老泪纵横,语重心长地将历史的重担交给了孩子——解下自己身上佩戴那支手枪,送给了儿子。
这就是我的童年记忆。
再见苏联电影是文革时期了。那时我已经是一名军人,尽管年龄尚小,一脸未脱的稚气。有一阵子我因为一个小手术入住了军区总医院,没事时就会从医院溜出去,跑到军区小影院去看内部电影,其中大多是苏联影片。一部分片名倒是记住了——毕竟那时已是16岁的青年了:《海军上将乌沙科夫》、《苏沃洛夫大元帅》、《船长与大尉》、《牛虻》等,以及根据莎士比亚戏剧改编的一些电影,不一而足。
苏联电影给我的印象是一腔热血与坚贞的理想,是献身精神,还有缠绵缱绻的感人爱情——那是当时中国电影中闻所未闻的故事。记得那时每每看完这些电影,都会让我热血沸腾,甚至热泪盈眶。与此同时,在我年轻的血管里注入了纯真爱情和坚守理想的种子。
一直以来,我没觉得苏联电影中所谓的意识形态制约或限制了我的思想与人生观,或者说被它们的极左思想洗了脑。相反,给我的都是一些人生启蒙与启示。我甚至可以夸张地说,正是因为这些电影的影响,我的那些童年、少年乃至青年时代有关电影往事的记忆,无形之中在召唤着我走向义无返顾的人生之旅,让我勇敢地面对自己必然应对的命运,也启发了我绝不向邪恶的势力与思想妥协。
苏联电影告诉了我的乃是——你是一名战士,你必须誓死捍卫正义,为自由而战。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怀念苏联电影——它毕竟曾给予我清澈的思想启迪与情感启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