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棵树》(油画)林鸣岗 绘
■陈越光
今年是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一百周年。
一战爆发的原因至今仍在迷雾之中,但我们可以看看它的前后各是什么,它面对什么又带来什么。一战后面是二战,因为一战,就有二战;因为二战,就有冷战。一战的前面是什么呢?今天许多人已经忘记了,一战前是人类第一次全球化轰轰烈烈的进程,正是一战阻断了这个进程。描写一战爆发最杰出的著作《八月炮火》,1962年出版时引起洛阳纸贵,肯尼迪总统特别将这本书送给当时的英国首相麦克米伦和美国驻法大使加文。该书作者巴巴拉·W·塔奇曼在“自序”中说:“我一直认为时钟在1914年卡住不动了。”这句话耐人寻味,她为什么这样说?因为一战“卡住”了人类的第一次全球化进程。而全球化进程的第二次启动,是在作者去世两年后——1991年冷战结束了,人类在新的层面上继续全球化。
所以,在一战爆发百年之际,我们当然要问:历史的时钟会再一次被卡住吗?
我们确实有被“卡住”的危险。但这种危险并不是因为历史的无常,也不仅仅来自全球化进程中各民族国家间利益失衡造成的冲突乃至战争。其实,当我们在争论经济全球化的利弊得失之际,比市场的全球化、比资本的全球化更令人触目惊心的是,这个世界的危机、挑战和灾害已经全球化了!这种全球化不经过谈判,不需要任何条约和批准,它们是沙尘暴、是PM2.5、是被溶化的冰川、是被核辐射污染的海水……任何行政区划、国家疆界都不可能限止它们。在这种全球化面前,可以区分的只有人类持续性生存的愿望和人类面对的危险!
我们要直面这种危险,争取做出正确的行动选择。那么,我们会遇到什么挑战呢?
第一,在人类史上对于所谓“我们”,只在部族、种族、民族,只在文化和信仰范围内形成,所有的人要成为一个“我们”,人类文明史的经验不提供支持。这需要不同的人从自己的历史中走出来,从自己的立场中解放出来,以人类整体意识面对人类生存危机,对话、讨论、倡导、行动。我们的参与者,能不能在观念史和精神史上迈出勇敢的一步,这就是挑战。
第二,我们知道,应对气候变化,是一锅在联合国、在国际机构、在各国政府的灶台上煮了多年的夹生饭,那些背后有着国家的力量、财团的力量、最新最厉害的技术力量作支撑的大人物,在近十年的争论不休中都一筹莫展,我们这些既没有授权,又不够专业的个人、非政府组织、民间机构又如何敢说能有所作为呢?我们背后又有什么呢?必须坦诚地说,我们背后没有力量,只有责任,责任就是我们的力量。我们是地球危机的肇事者之一,同时又是人类危机的受害者之一,在人类自我拯救中我们是行动者之一,这就是我们责任的来源。面对如此巨大的灾难性挑战,如果深感个人的渺小而害怕,那么,害怕就可能是负责的起点。在害怕中,表达害怕就是责任;在表达中,寻求共识就是责任;在共识中,坚持行动就是责任。我们的参与者,能不能坚守公民伦理责任,这就是挑战。
著名思想家汉娜·阿伦特说过:“公民性不在于存在方面,公民性在于行动方面。”今年年底即将召开的2014巴黎气候变化大会,主题是“应对气候变化,反思发展模式,共建公民伦理”。这就是我们的一次有效行动。正如这次行动将昭示的,一切接触过、参与过应对气候变化的人,因为公民伦理责任的支撑,其公民权利和自由两方面都将得到扩展!
(作者系中国文化书院副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