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启蒙 图片来源：昵图网
日前，全国青少年校园足球工作电视电话会议召开，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国务院副总理刘延东强调，坚持体教结合，锐意改革创新，推进校园足球普及，促进青少年强身健体、全面发展，夯实国家足球事业人才基础。
作为世界足球强国，巴西、德国、英国足球人才培养的经验及教训对我国青少年足球教育会有哪些启示？基础教育能为足球人才培养做好什么样的准备？本期国际教育版着重解读。——编者
■俞可
11月13日，一部题为《战队》的纪录片在德国首映。该片忠实记录了德国国足今夏世界杯夺冠全程。预告片以一句引发共鸣的引言道出标题之蕴意：“巴西有内马尔，阿根廷有梅西，葡萄牙有C罗，德国有一支战队。”此战也为巴西刷新三项纪录：巴西足球史上最惨烈的失败，世界杯东道主最惨痛的失败，世界杯半决赛最悬殊的比分。桑巴足球黯然神伤，球王之乡哀鸿遍野，足球王国土崩瓦解。把足球视作信仰的巴西人经历的实为一场精神毁灭。
德国：冠军之路
巴西世界杯决赛当日，巴西各电视台竞相播放一系列有关德国如何打造足球天才熔炉的纪录片，由此反思，为何一条身价上亿的巴西国足防线在“德国战车”辗压之下溃不成军。
以德国国旗的黑红黄三色，美国《新闻周刊》欧洲版7月25日在封面上打出醒目标题：欢迎来到德意志世纪。该刊指出，德国第四次问鼎世界杯，德意志式路径厥功至伟，即认识问题、分析问题、解决问题。
问题源自德国足球2000年跌落谷底，举国戚然，痛定思痛，励精图治，苦心孤诣。为此，德国足协大刀阔斧地制定名为“培养天才”的“足球复兴十年计划”，以青训体系建设为抓手，实施草根足球、青训中心、体教结合“三步走”战略，从而根治病症。
此举最大亮点可归纳为三大保障：制度保障、资金保障和技术保障。
在政策制度方面，自2002年起，德国足协责成德国足球甲乙联赛共36支球队必须设置青训中心，并配备全职教练，否则将被取消联赛资格。同时，德国足协建立足协和家长双重监督系统，以遏制人才流失。
在资金保障方面，每个赛季，德国甲乙丙三级联赛各俱乐部投资1亿欧元用于足球人才培养，自2002年以来，总计9.25亿欧元，外加德国足联注入的1亿多欧元。而且，各俱乐部宁可牺牲球票收益，也要彰显社会效益。以23欧元的球票均价，德甲赛事场均观众高达4.35万人。
在技术保障方面，德国门卫公司研发的门线技术在此届世界杯上首秀。该技术能以丝毫的精细度捕捉足球的运动轨迹，以防误判。只要球过线，信号1秒钟之内就会传至裁判。在捕捉并储存数据的基础上，德国思爱普公司推出的“球赛慧眼”旨在分析数据，以助力教练准确评估战况与球员，进而优化备战方案。10分钟内，10名球员用3个球进行训练，可产生逾700万个可供分析的数据点。对此，美国媒体惊呼，大数据堪称德国队夺冠背后的“第十二人”。
支撑技术保障的实为技术人才。三大保障的最终归宿为人才保障，即草根球员保障、足球职业人保障以及足球技术人员保障。
德国足协拥有650万注册球员，即每13名德国人中就有1人注册。重在参与的足球业已成为德国全民的生活方式。而全国17.7万家俱乐部与13级联赛以及每个周末多达8万场的比赛，助推足球天才在实战中脱颖而出。
作为足球职业人的重要组成部分，德国持有欧洲足联B牌照的足球教练共计28400人，持有A牌照的教练5500人，持有专业教练牌照1070人。“培养天才”计划一出台，教练梯队便可任意组合。
“培养天才”计划把目标划分为三个层次：第一，直抵巅峰；第二，快乐至上；第三，有益健康。不出所料，以德意志式的精准，德国足球神话已然诞生。而之前三届世界杯中，一次亚军与两届季军的战绩足以力保德国足球在本届世界杯中得以伟大与光荣地重生。
横扫欧洲青年足球锦标赛三个年龄段的德国足球天才均得益于“培养天才”计划。是他们，又经历五六年的历练，最终矗立于世界之巅。从该计划最早走出的施魏因斯泰格、波多尔斯基，已成为世界杯三届老臣，诺伊尔、厄齐尔、穆勒、博阿滕、胡梅尔斯、赫迪拉、赫韦德斯等德国国足之中流砥柱也接踵而至。目前，在18支德国足球甲级联赛俱乐部共525名职业球员中，275人出自青训体系。
草根：精英之基
球场如同战场，“是非成败转头空”，而永远立于不败之地的则为大众足球，此乃世界足球发展历程所昭示的铁律。足球人才培养体系呈自下而上，即草根、青训、职业和精英。
在巴西，青训比职业队还赚钱。球员卡卡可谓圣保罗青训的“代表作”，之后的最大一笔买卖要数小卢卡斯转会巴黎圣日耳曼，4000万欧元的转会费足以保障整个圣保罗青训基地滋润地运转10年。
足球人才培养在巴西已形成一条环环相扣的利益链。内马尔当初转会到巴塞罗那俱乐部，获利的不仅有巴西青少年足球俱乐部桑托斯，还有巴西一家超市连锁店，更有一位为内马尔抛下赌注的百万富翁。全球转会市场数据表明，去年共有618位巴西球员签约海外俱乐部，为全球球员输出量最高国家。据估算，出口球员已为巴西支柱性创汇产业，在过去20年注入近30亿美元的外汇。
其实，巴西对足球少年才俊的培养可谓不遗余力。巴西足球甲级联赛俱乐部的青训基地中，健身房、游泳池、诊所、理疗室、康复训练中心、沙滩步道等配套设施一应俱全，技术教练、体能教练、球探、营养师、医生、心理师和人力资源管理人员等保障梯队无一挂漏。然而，俱乐部对青训的最大投入却是选材，重点为13岁以下的少年。
该俱乐部的“种子发现”计划以技术、智慧和体格这三条标准，将8岁足球儿童“一网打尽”。这些孩童虽不在基地集中训练、生活，但其发展时时刻刻被俱乐部追踪，直至4年之后再次选拔。俱乐部奉行“成为优秀球员，首先成为合格之人”的宗旨。青训基地每天安排专车接送球童接受学校教育。如果学习成绩不达标，处罚即为停训。
人才培养，无论在学校还是在球场，具有同构性。对应足球人才培养四层体系，国家建设人才培养体系可形成四级，即基础教育、高等教育、研究生教育和拔尖人才教育。
英国经济学人“智库”在今年5月出台了第二份《学习曲线》报告，聚焦于如何提升成年人的技能和知识，尤其是那些对教育体系失望以及被教育体系打上失败者烙印的成年人，由此提炼关于教育与技能发展、保鲜与使用之间关联的经验。在结论中，该报告坦言，鉴于终身学习的马太效应，即基础教育阶段所获技能越高，终身学习便越有助于减缓与年龄相关的技能衰退，而成人教育却无以挽救苍白的基础教育体系。
无论发达国家还是发展中国家，打造优质成人教育的方法就是投资优质的基础教育。显然，回归基础教育，以基础教育改革为支点，乃本土人才开发的不二之选。正如草根足球没有败者，扎根于基础教育的人才培养模式唯有人人出彩。
树人：足球之本
巴西惨败与其说是足球之殁，不如说是教育之殇，且以人才流失为表征。
足球业内人士认为，本届世界杯的最大亮点是“移民足球”击溃“本土足球”。进入本届世界杯32强的球员中，出生地与效力国相悖者高达85人。无论是重金力邀海外名家集思广益，还是乡情感召留学人员衣锦还乡，这固然能暂且阻截人才枯竭，学成归国以反哺祖国亦日月可鉴，却无以激活本土教育的造血功能，而留学仅为输血之举。没有一个国家可以把人才培养之千秋大业外包给他国。
遏制人才流失，务必端本澄源。巴西足球此败根在青训，而中国足球难以冲出亚洲，草根为病灶。
今年1月21日，中国足代会《工作报告》称，近5年中国足协的注册球员数不足2万人。据12月5日央视《新闻直播间》报道，中国足协备案的青少年各年龄段球员37490人，18岁年龄段最少，为935人。今年9月，中国国足提前无缘世界少年足球锦标赛，根源在于该年龄段注册球员总数仅62人，且其中20人因资格问题已被淘汰。草根与青训支离破碎，中国足球则必然成为无源之水、无本之木。
如果说，草根足球是撬动足球事业振兴的杠杆，那么，校园足球便是支点。
德国足联以2006年承办世界杯为契机，在当年推出了“校园足球行动”。启动之日，德国足联向22000所小学与特殊学校派发“世界杯感恩大礼包”，内含足球与球服以及足联的校园足球攻略。该行动由三大内容组成：教练员培育、校部（学校与俱乐部）合作以及校园体育竞赛。教育与体育携手，之所以青睐足球，不仅因为承办世界杯，而在于三大颠扑不破的事实：德国少儿的生活世界充溢着足球，德国校外体育以足球为主，德国全民运动只能是足球。
目前，德国足联与联邦健康知识普及中心合作实施“双传球2020”计划，聘任德国男女国足主教练为形象大使，以唤醒并满足青少年学生对足球、体育抑或运动与健康的欲求，及早挖掘并培育天才球童。由此，德国足联校园部得以统筹所有与校园足球相关的举措。譬如，1969年发起的“青少年为奥运而练”项目（联邦总统担任组委会主席）中超过半数为足球参赛者；“与足球展开玩与动”项目吸引28000余位小学教师参与，这也是专业团体在学校展开的最大规模培训项目；“德国足联少年教练员”项目以40小时的培训课程把学生打造成为足球推广者；“学校与俱乐部共同控球”项目旨在激发学校与足联双方合作愿望，每周至少提供一次训练机会，固定参与的学生至少10人，领队必须持证。
学校与足联联手，可谓双赢。于学校，可拓展校外体育活动，打造校园体育特色；于足联及其下属俱乐部，可确保后备力量，提升公共形象。当然，德国足联对校园足球的一番苦心，最大的受益者无疑是学生本人。足球可增强体魄并提升肌体能动性，更能通过对抗学习如何遵循公正公平的游戏规则，如何化解纷争，如何面对输赢，如何接纳并融合异质个体与群体，如何展开协作并树立团队精神。校园足球的归宿便昭然若揭：立德树人。
（作者单位：上海师范大学教育部国际教育研究基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