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为北京崇文小学乐考学业展示现场，学生在查字典。 本报记者 樊世刚 摄
■本报记者 汪瑞林 樊世刚
春节朋友聚会，孩子的学习是最能聚焦的话题。与其他同学或喜形于色或长吁短叹不同，周先生显得很淡然。这个期末，周先生刚上小学一年级的女儿拿回来一张“学习成果展示汇报单”，上面没有分数，只在每科后面盖有“你真棒”（大拇指图案）或“加油哦”字样的印章，他数了一下，一共有13个“你真棒”，两个“加油哦”。周先生说，分数的高低不重要，他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女儿这几个月的进步和变化，他对女儿说：“爸爸也给你一个‘你真棒’！”
周先生所说的情况，就是最近引发社会关注的“乐考”。崇文小学自2011年就推行“乐学乐考”的改革，今年，北京市东城区8个学区全面推行低年级期末“乐考”，小学一、二年级学生告别传统试卷。同属一个学区的花市小学和新景小学、前门小学等6所学校的一、二年级学生，都汇聚崇文小学，进行了一场别样的期末考试。
“乐考”怎么考
1月22日，崇文小学的体育馆变身为临时大考场，不过这里没有传统考场严肃紧张的气氛，更像是一个大游乐场，里面装饰着漂亮的圣诞树，挂满彩色卡片和五彩气球，一派节日景象。
整个体育馆被设计成十几个学业展示区域，一年级采取“游园会”的形式，语文、数学、英语、自选学科（音、体、美）4个科目下，每个科目设置了三到四个板块，如语文的“硕果满园”、“群英璀璨”、“书香诵读”、“拼音王国”，数学的“口算大森林”、“实践大本营”、“应用大世界”，等等，一听这些名字就像进入了童话或游戏世界。记者看到，在“拼音王国”的A区，是“圆盘转转”。先由老师指定3个生字，学生在“拼音大转盘”上转出相应的声母和韵母，拼读出来；再由学生自选两个生字，转出声母韵母并拼读出来。老师现场评判，拼读正确4个或全对，在评价表上盖大拇哥章；拼读正确少于4个的，在评价表上盖加油章。
二年级则采取“超市购物”的形式，语文、数学、英语3科分别设立三到五个板块，每个板块就是一个购物区域，每个区域的考查内容分为简单、中等、提高3个层次。这3个层次在“超市”中分别以“限时促销”、“新品速递”、“精选商品”呈现。学生可根据自己实际水平选取相应难度的内容。
完成“简单”考查内容的可获取一个“星币”，完成“中等”考查内容的可获取两个”星币”，完成“有难度”考查内容的同学可获取3个“星币”，最后，学生可根据“星币”的多少换取不同奖项、奖品。
一圈“逛”下来，“学习成果展示汇报单”上盖满了小图章，不知不觉中期末考试就结束了。很多小朋友抱着现场领取的奖品，直呼“真过瘾”。
“乐学”怎么学
多年前，崇文小学二年级一次家长会上，一位家长说：“我们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考100分，考了95分也不满足，但为了提高5分，孩子不知道要做多少题目，不知道要额外耗费多少时间精力，孩子的兴趣就这样在枯燥、机械化的重复学习中被扼杀了，既然如此，我们追求那100分又有何意义？”这位家长的话让该校校长白淑兰很受刺激，也促使她下定决心——考试要“去分数”，同时，课堂教学必须进行变革，减少机械化的、重复的学习，激发学生学习兴趣。
2011年，崇文小学提出“35+5”的全新课程理念。后来，崇文小学进一步将课堂结构改为“30+10”，30分钟内完成国家课程的教学内容，另外10分钟，则围绕幼小衔接、激发学生学习兴趣、提高综合素质做文章。
陈翾冰是一年级语文老师，对这10分钟，她每个月都设定了主题，比如入学第一个月，为了让学生熟悉环境，她设计了“丢沙包”的活动，让大家相互认识，消除陌生感，融入班集体；第二个月则通过各种小游戏，让学生在学习知识同时培养发散思维。
对于高年级而言，这10分钟则是课内向课外拓展、学科间横向整合的试验田。
“10分钟的创意课堂，我觉得简直就是专为科学课而开的。”科学课的万老师说。这10分钟成了引导学生观察发现、实验设计和动手制作的自由天地。制作电磁铁、验证哪段磁力最强，利用“毛细”现象给家中花盆引水，利用滑轮来改变摩擦力，设计学校参观示意图，类似这些小的实验探索，极大地激发了学生的求知欲望，让学生在多感官参与的过程中锻炼了动手操作能力。
学业评价改革难在哪
“乐学乐考”最成功之处是让学生减轻压力，适应新环境，激发学习兴趣，做好幼小衔接。但是，推行乐考的意义、乐考所带来的改变，又不止于此。
“看起来是玩乐、做游戏，但你仔细分析一下，需要考查的基础知识、基本能力都涵盖了，而且更加注重知识的运用及与生活的结合，比如二年级的数学，设计成超市自选购物的方式，不仅考查了数学知识，还涉及元角分的关系以及信息处理的能力、团队合作精神等。”崇文小学数学组组长彭老师说。
“教师现场评价，不仅能看出学生对知识点的掌握情况，更可以看出他们的学习状态，比如书写的笔顺、姿势等是传统试卷反映不出来的。‘快速拼读词汇’，并不是课标要求一年级上学期掌握的内容，但在生活中，不论是电脑文本输入还是手机发短信，都是先输入拼音后出汉字，于是我们就设计了这样一个板块，并加上了单位时间的考查维度，以区分学生掌握的熟练程度。实际上，乐考比以往的书面考试更难，只是换了一种形式，学生反倒感受到再学习的愉悦。”语文组组长张艳说。
“实际上，很多国家小学一、二年级都不见分数。分数这个学业评价‘标尺’，其科学性本身就受到质疑。”白淑兰说，“我们就是希望通过学业评价方式的改革，为课堂教学改革营造宽松空间，让孩子成为学习的主体，同时引导家长全面地看待孩子的成长。”
鉴于此，崇文小学今年请了二十多位家长作为志愿者，参与乐考的现场组织工作。“这远比一张试卷更科学。孩子可根据自己情况选择适合自己的题目，这体现了学习的自主性和开放性。”一年级学生林公益的爸爸林周宝说。很多家长建议学校三、四年级也可以采用这样的考试方式。
学业评价“去分数”，以过程性评价取代结果性评价，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最难的是改变社会与家长的观念。采访中，白淑兰校长讲了一个故事，让人心情顿时沉重起来。这次二年级语文乐考中有一个板块叫“一查到底”，要求学生从备选生字中任选两个字，当场查字典，结果有个学生指明要查的某个字，并不在所提供的备查生字之列，而在考试方案最初版本中却有这个字。原来，在各校交流乐考方案时，有老师用手机偷拍了试题，并让自己的孩子提前做了准备。
“有评价就有比较，不管你以什么方式进行。有些家长，总是希望自己的孩子比别人高出一筹，并由此衍生出各种应试手段。”白淑兰说，“家长这种心态不改变，学业评价改革就不可能真正成功，孩子的学习负担就不可能减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