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柯进
在2013届毕业生供需见面会邀请函上，湖北省实验幼儿师范学校向邀请参会的用人单位开宗明义地发出了这样的一条信息：“2013年我校应届毕业生686名，其中男生16名……”
“这几年，幼儿专业的男生在就业市场上非常紧俏，甚至有的用人单位连续几年来学校都没有抢到一个男生！”湖北省实验幼儿师范学校招毕办有关负责人说，“今年，我们就把有多少男毕业生的信息预先透露出去，希望那些迫切需要招收男幼师的用人单位能及时谋划。”
这只是当前幼儿师资队伍男女比例严重失调的一个缩影。是什么原因导致当前的幼儿师资队伍男女性别比例失衡？对此，记者进行了调查。
1.在幼师培养环节男女生比例就已严重失调
“对于幼儿园来说，要想招到男教师不是件容易事，而要想招到真正适合的男教师则更难！”北京二十一世纪实验幼儿园总园长朱敏认为，导致男教师难招的主要原因是，现在的师范院校毕业生中，男生数量本来就远远少于女生，有幼儿园工作经验的男教师则更是凤毛麟角了。
“实际上，男教师就读师范院校和从事幼教的，也存在明显的地域差异，比如北方地区明显少于南方。”朱敏说，目前，只有南京师大、成都学院学前教育学院等部分师范院校还有一些男生到幼儿园从事一线教学工作，而北京和东北等地的师范大学男生毕业后大多改行去了杂志社、教育培训公司等行业。这就导致北方的幼儿园要想招到男教师就更难了。
陈劲舟是成都学院学前教育学院2009级学生。招生录取的当年，他被调剂进了学前教育专业。据他介绍，全班47名同学中，只有6个男生，且在钢琴、舞蹈等专业学习方面，男生普遍有些放不开，甚至存在“心理劣势”。
“在我们学校，男生一直都比较少，每年不管招生宣传时学校怎么做工作，最后基本都只录取了10个左右的男生。”湖北省实验幼儿师范学校招毕办有关负责人介绍说，2012年，学校投放的招生计划是600人，虽然在招录过程中对男生“格外关照”——只要符合招生条件者均可录取，但因报考者少，最终仅招到10名男生。
与之相似。作为四川省培养幼儿师资规模最大的一所学校，四川幼儿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去年3个年级在校生共4005名，其中男生仅229人，仅占全校学生总数的5%。而这一比例在培养幼师的学校中，算是比较高的。2010年，黑龙江省哈尔滨市各类幼师学校年培养男幼师不到总量的1%，一线的幼师中男教师的比重不足千分之一，男女幼师比例失衡严重。
2.待遇或许不是男幼师难留住的主要原因
这几年，在幼师培养院校女多男少的背景下，虽然社会招男幼师的呼声越来越高，但现实中男幼师“吃青春饭”的味道依然浓重，要让男幼师走进幼儿园并留在幼儿园工作，仍面临诸多现实困难。
“招不到男教师是许多幼儿园普遍存在的难题，但男教师招到却留不住，是现在不少幼儿园面临的一个棘手问题。”据黑龙江省齐齐哈尔市市委幼儿园有关负责人透露，他们幼儿园曾招过两名男教师，然而，一年多后，他们相继离开了幼儿园。
如何留住男教师确实成了不少幼儿园比较头疼的难题。2005年，成都幼儿师范学校（现为成都学院学前教育学院）率先在省内招收了首批8名学前教育专业专科男生。然而，2012年成都学院学前教育学院对这首批男生所展开的追踪调查发现，当初毕业的8名男生中，目前只剩下1人仍在幼儿园任教，其他7人，有的当了小学教师，有的“下海”做生意，有的在国企上班……
“幼儿教师工资基本上是整个教师群体中最低的，男教师待遇不会明显高于女教师，高付出、低收入也是男幼教缺乏吸引力的原因之一。”朱敏认为，“男教师的流失与女教师不同，前者一旦流动就会离开幼教行业，而后者基本只是换工作单位而已。由于我们幼儿园的男教师不带班，短期内基本都还比较稳定。但流失一般是在他们谈恋爱或结婚后，大多数男教师会选择改行。”
幼儿园教师的待遇究竟如何？据了解，北京市公立幼儿园教师的月均收入为3500元左右，同时会有一些节假日补贴；一般的私立幼儿园，教师的平均月工资大约在2000元至3000元之间。
记者在调查中发现，单纯的高工资也并不能完全留住优秀的男教师。在私立的北京博凯幼儿园，目前有4名在体育组工作的男教师，他们基本毕业于北京体育大学、首都体育学院等本科院校，其收入一般比女教师的收入平均高15%左右。毕业于山西大学的马益文，在北京博凯幼儿园已经工作了12年，目前是体育组组长，月收入7000元左右。虽然幼儿园在待遇、培训等方面给男教师较多的倾斜，但这些男教师依然存在不少现实烦恼。园长殷红博说：“我们有的男老师，30岁了还没有女朋友，说社会上觉得他们是孩子王，没地位，就算是本校的女老师，也不愿跟他们交朋友。”
3.另类性别歧视或致幼师队伍阴盛阳衰
“我们这个行业有两个70%：70%幼教专业毕业的男性没有从事幼教工作；70%从事幼教工作的男教师不是科班出身。”徐帮强说，除了收入偏低，传统观念也使许多原本对幼教事业满腔热情的男教师，不得不选择跳槽或者改行，最终使幼儿教师队伍“阴盛阳衰”的局面长期得不到根本性改变。
在众多男幼师就业不久就匆匆逃离幼教行业的背后，其实与社会传统观念以及另类“性别歧视”，给他们所造成的职业外部压力不无关系。成都金苹果幼儿园负责人称，幼儿园曾以月薪高出普通女教师20%的报价，去多所幼儿师资培训院校招男教师，但始终难找。前年，幼儿园好不容易招进了一位男教师，但不到一个学期，这位男教师以“一个大男人成天和小娃娃在一起有点不适应”为由，跳槽彻底离开了幼教行业。
事实上，与这位男教师跳槽原因相似的，还为数不少。在众多男幼师就业不久就匆匆逃离幼教行业的背后，其实与社会传统观念以及不为人知的另类“性别歧视”，给他们所造成的职业外部压力不无关系。
作为幼儿园唯一的一位男教师，徐波清第一天到杭州绿城育华翡翠城幼儿园报到时，就感觉自己像是闯入了一个女儿国。虽然幼儿园领导和同事们都待他很好，甚至大家亲切地喊他“园宝”。但是，男女同事之间兴趣爱好的巨大差异，却让徐波清的内心倍感孤单：“她们讨论的是买什么衣服，用什么化妆品，而我感兴趣的是下班后能否打场篮球。”在此后好几年的时间里，徐波清都是幼儿园的“园宝”。在这个“女儿国”的环境里，作为少数派的徐清波，除了孤单，还是孤单。
“读大学那年，身边的邻居和亲人都把我当作他们教育孩子的标本。可是，当我到幼儿园工作的第一年春节回家，我发现，我成了村里不少人教育孩子的反面教材——你要是不好好学习，将来只能和某某一样在幼儿园里做孩子王……”“中国男幼儿教师联盟”的一位盟友如此描述自己选择幼教所面临的现实尴尬。
“要解决当前幼师男女比例失衡问题，首要的是要找到问题产生的根源，对症下药。”华中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院范先佐教授认为，我国幼儿教师性别结构严重失衡，一方面与传统文化对不同性别的角色定位和社会期待有着密切关系，另一方面也与幼师培养环节和男幼师培养体系不完备有关。长期以来，我们的传统观念和社会分工都认为，看护孩子是女性的天职，并不需要太多特殊的专业技术，因此，社会上很多人误认为，幼儿园教师往往是一个没有太大前途的职业。在这种认识偏见之下，男性选择幼儿园教师职业就往往会被误认为是工作能力差等。这种社会舆论甚至还会影响到男幼师爱情、婚姻、家庭生活等方方面面，因此，这在客观上阻碍了男性不敢轻易选择幼儿园教师职业，也导致幼儿师资队伍长期陷入男女比例严重失调的恶性循环。
禹天成 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