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我记事起的时候,端午节前夜,母亲会从针线篮子里拿出五颜六色的花线,在昏黄的灯光下,用老家俗称叫“线杆”的纺织工具,把各色花线碾成绳子,叫“花花绳”,老一辈人说这个东西可以趋吉避邪。然后用各色花布,尤其以喜庆的红色为主料,赶针脚、针织、刺绣等复杂的工序,制作成一个个似要活过来的龙、马、羊、鸡等生肖“耍货”,也就是行话“香包”。也有蛇、蝎子、蜈蚣、蟾蜍、蜘蛛俗称“五毒”样式的香包。
在端午节那天,一大早,我还窝在被子里的时候,母亲就已经在不惊扰我熟睡状态,悄然给我在小腿、胳膊四上肢带“花花绳”。等起床后,才把赶夜做好的香包戴在我的脖颈上,然后用从药店买来的各种中草药捣碎、和着各色花瓣碾制而成的香草裹一遍。这时,这些形状各异的“耍货”,嗅起来香气浓郁,沁人心脾,这才就成为了名副其实的“香包”。我好奇地问过母亲,母亲的回答我记不大清了,说是戴着这个不仅有提神的功效,而且可以逢凶化吉。现在想来,含有中草药、花瓣的香草,说是提神倒可一信,但逢凶化吉之类不足取信,我依然深深地明了,“逢凶化吉”只是亲人长辈寄予晚辈身处困境可以化难呈祥的一种美好夙愿。
母亲会拿出自家种的糯米洗干净,盛在一个大盆子里备用。然后在锅里加水,拢起材火,把一大盆子糯米倒进锅里,先用大火煮。等糯米煮成粥的样子,锅里加入蜂蜜、红糖熬成汁,出锅前撒些颜色红润、皮薄肉满的的大枣、花生豆、板栗仁、枸杞,再换成小伙熬成粘糕状,就可以盛盘端上桌。这时,姐姐哥哥们早早围着锅灶还在打转时,母亲会舀一小勺,用嘴吹凉了,总会尽着嘴里吞咽着口水的我先来上一口。
早饭,就是吃糯米糕。在我们吃的时候,母亲早已找来洗净的玉米叶子、竹叶包着粽子,下午就可以真正的吃粽子了。
端午这一天,全天吃的几乎都是用糯米做成的食物。
吃过早饭出去玩的时候,母亲会拿来雄黄,在我的耳朵外廓里粘一些,可以防蚊虫我只知道端午节不仅我,村子里的小伙伴都会戴这个,出去玩的时候,总会有婶子、叔叔、爷爷奶奶累的长辈把我叫住,一遍一遍翻看着我胸前的一串香包,啧啧不休。我只知道,那是些在说我母亲心灵手巧之类的好话。
我大些的时候,家里已经不种植黄糯米了。老家逢端午节,母亲知道我打小就喜欢吃黄糯米做的粽子,母亲就用自家种的小米四处找邻居家种有糯米的婶子换米吃,或是借一两碗等自家种了秋收后再还给邻家。而且每次都是两碗才换得一碗,借两碗还的时候母亲总会多还一碗,只是为了让我在端午节的时候饱口福。
等我长大了,每每过端午节,母亲纵然知道我自小喜欢吃黄糯米做的粽子,但不管是换、还是借,都很难再找到我想吃的那种黄糯米的时候,就只好在集市上或粮油店会去买罐装的成品白糯米,买了宽竹叶包粽子给我吃。
现在,纵然“身在他乡为异客”,也难淡忘年少留在故乡端午节里的童真故事。即使“山一程,水一程”千里之遥的地域,也隔不断端午节吃母亲亲手做的粽子的那一份思念和挂怀。
而今,又过端午节了,置身西域的,仍旧守住那份传统的习俗,用买来的糯米、大枣、葡萄干,凭借脑海里母亲的身影,做记忆里的粽子。然后静静地咀嚼粽子里每一颗粮食、果品的味道,只是为了坚守祖宗留下来的那一份弥足珍贵的风俗习惯和文化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