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夜无梦。人说无梦的人是悲哀的,可这样悲哀的日子似乎已经过了很长时间,也许这无梦的安静胜于恐惧的噩梦吧。
冬季是由寒冷组成的,包括一层层毛衣的毛和羽绒服的绒。不说飞扬的冬雪,也不说刺骨的西风,仅仅这飘洒的冬雨已够让人无奈的了。大雪节日已过了很久,可仍没有一点雪的影子。早晨看见的是一片片映照在路灯下的灰黄的泥泞。
干枯的枝条像母亲没戴手套的手指一样龟裂着,灰蒙的天空像几天未洗的乞丐的脸那样僵硬着,低沉的空气里飘着低沉的雨丝,把世界淋的如同身上粘湿的外套,冰凉严峻而冷硬。仿佛冬日所有的柔情也都跟着冻在这淅淅的冬雨里,被割裂成一丝丝,残破而凋零。
郁郁独行,意乱情迷之际,听见树上扑通一声。脚下浑浊的泥水里,就看见躺着一只可怜的小鸟,挣扎出最后的一团绝望,也融入这安静的冬雨,消失了冬季最后一点象征活力的生命。
车来了,如木偶一样拥上去。一张张曾经熟悉的脸,似乎也都被冻住了声带。也好,连一声“早晨好”的问候也省略了吧。整个车厢如窗外的冬季一样静默。扯紧大衣,坐下,那感觉如同一团尚未破碎的活动的冰坨。不大一会儿,沉积在额头的潮湿沉闷,让眼前的一切更加朦胧而阴郁。
城里的日子,再也没了那片懒洋洋的火堆,没了那群相聚而坐的乡亲的闲聊。只有这湿漉漉的枯叶和灰黄的草地,在告诉你那些久已失落了的曾经的温暖,让你体验以前不曾有过的孤单、缄默和凄清。
俗话说下雪不冷消雪冷。这倒很符合科学规律。可这落着冬雨的早晨,是否又多了一份额外的冷清,是否也有一道准确的公式来厘清?这不是春雨,那是大地情人对天空热络的思念,这不是夏雨,那是久别夫妻在团聚时迸发的激情。它甚至不是冬雪,那飘飞的轻盈,那瑞雪丰年的期待,该是多么的柔情。而这冬天的雨,一定是离人的眼泪,是隔世的深情,只会让这世界更冷更硬。
车摇晃着前行,像人走在这条永远无法回望的人生路上,没有止境。光线依旧暗淡,车厢依旧安静,静的让人有一种似乎就要到达另一个世界的恐惧的冲动。没有尽头的路上,还是一排排没有尽头的干枯的树,还是一样站在瑟瑟的冷雨里瑟瑟的发抖。没有尽头的路边,还是一片片没有边际的灰黄的草,还是一样默默的在经过风的刀剑割裂之后再次忍受雨的欺凌。这车,这路,这草,这树,是否都要在这无尽中,彻底与泥土混合相溶了。还有这人。
朦胧里如丝的细雨如雾如梦。如雾一样的梦里景象,也似幻似烟,似迷蒙的往事,蒙住了思绪,蒙住了感官。让眼前的一切都那么依稀莫辩,让远处的世界更加的朦胧。冷冷的,不知道是透过窗缝吹来的风,还是透过心扉飘落的雨,让人不觉一阵激灵。
闭上眼是未知的前路,睁开眼是这片虚无的灰蒙。透着灰蒙的玻璃,仔细看那窗户,居然布满了窗花,也那么精彩纷呈。里面有大树,有山色,有花鸟,有瀑布,一切都一样栩栩如生巧夺天工。划开一条缝,看窗外的细雨,也已变成小小的霰粒,也许不久就会变成纷飞的大雪。而在这冬季第一场大雪的雕刻下,自己心里那陀冰凉的石块,是否也会被雕刻成一款精美的石像呢?即使留下一地鲜红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