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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黄河

  2020-05-14 00:00:00  

废黄河 内容简介

我心里纳闷,就放慢了步子。我估摸可能是我偏北偏得太厉害了,该转头向南才对。于是又一转头向正南。
就在我盘算着再跑多远能看到皮滩的时候,我耳朵里冒出来个小孩哭。嗯——啊——嗯——啊——,就是那种不满月的月娃子哭。一听有小孩哭,我心说皮滩到了。可是我再向前走,还是见不到有寨墙,连间茅草庵也看不到。按说要是皮滩,走到这里应该是下坡了,可我咋走都觉着是上坡。不行,我心说,这回不管咋说得去看看,看看到底我这是跑到哪个庄上来了。
我又走了一截,嗯——啊——嗯——啊,那个小孩还在哭。哭得不慌不忙,听不出是刚开始哭还是快停了。再走一截,哭声近了,眼看着几步就到那个小孩跟前了。可是我一看,他妹妹儿,哪有个庄子呀,明摆着是个乱葬岗子。缺半拉少半截的坟头、大窟窿小眼睛的芦席、烂布片子,还有棺材板子、死人骨头啥的,趟到脚底下梆梆响。这个时候我才觉出来刮风,风不大,却嗖嗖响。雪也不知道啥时候停的,我就觉着我的那个汗像雪化了一样,是凉嗖嗖地向下淌。朝脚前头一看,有个黑糊糊的小包裹,那个小孩就包在这个包裹里。小孩不哭了,就在我躬下腰看他时,他不哭了。我当时是这么想的,我想这肯定是谁家生了小孩又后悔了,怕养不起,撂的。那个时候虽说我二十郎当岁,碰到这样的事还是有点心软,心说还是把他抱上吧,到夹沟寨再给他找个人家,大小也是条命呀。
我这么想着,就去抱那个包裹乙没想到我刚一伸手,那个包裹里呼地探出个啥家什儿,上去把我的手拽住了。我是伸开手掌准备抱他的,大拇指翘着,那个啥家什儿一家伙就攥住
了我的大拇指。我一惊,止不住把手猛一甩,就这么——就这么——打比方说就像是甩手上的一只蝎子。我猛一甩,就听着“日”,一声,包裹甩出好几步远。“哇”的又一声,没音了。我一下子愣了,不知道甩出去的是个包袱还是个孩子,是个活孩子还是个死孩子。我想过去看看,可咋挪脚都挪不动。就在这个时候,旁边的半拉破芦席一下子立起来了。开始我还以为是风刮的,谁知定神一看,里头裹着个女的。披头散发,敞着怀,舌头吐出来在两个奶子中间甩拉着,足有半尺长。她一站起来就哗哗地流泪,哭着说:“你不是个好人啊,为啥偷吃俺的饺子啊,你不知道我不下奶吗?那个饺子是给俺催奶的啊!你这个没良心的,吃了俺的饺子还扔我的孩子……”
啊?我一下子就喊出了声。你说我哪还敢停,我看也没敢多看她一眼呀,转身就跑。这回我跑得那是真叫快,脚都不沾地了。说来也怪,跑那么快我也没滑倒,就觉着两耳生风,都快飞起来了,也顾不上看朝哪跑了。你想那个时候的雪多大,积了脚脖子深,又是沟沟洼洼,我愣是没摔倒。
我一口气跑了有四五里路,心说差不多了,该停下喘口气了,妹妹儿这么一阵子跑,也不知跑到到哪里了。这么想着,就放慢了脚步。谁知我刚站下,就听着后边又说:“没良心啊一吃了俺的饺子还扔我的小孩——你不知道俺那些饺子是咋来的吗——那是俺全家攒了一年的面呀——要不是你吃了俺的饺子——俺的小孩能没奶吃吗——你不要跑——我要把你的肚子开膛——把俺的饺子都挖出来……”她高一声低一声,哭着说着,那腔调伤心得能死。
我一扭脸,他妹妹儿!你说咋咋?撵过来了!那女的还是披头散发,伸着舌头,裹着那半截破芦席,正往这跑呢。她跑得比我还快,不摆胳膊不抬腿,风刮似的,一眨眼就到我跟前了。
你说这!我慌得连身子还没扭过来就又跑开了。唉哟,你说我那个跑呀,也不知又哪来的劲,又是跨箭步、又是尥蹶子,俩腿能倒腾多快倒腾多快。可不管咋跑,那个女的还是在后边跟着。我跑多快她跑多快,我朝哪跑她朝哪跑。她总和我隔着三四步,嘴里嘟囔着:“为啥扔我的孩子啊——你为啥扔我的孩子啊——”
我这么一股脑地跑下去,跑到后来终于跑不动了。我的腿咋也抬不起来了,浑身一软就瘫倒在了一个雪窝里。那个女的越走越近,眼看着就要伸手撕我。说时迟,那时快,正前方啪的一声枪响,一冒火星,啥都没有了。我没看见哪儿打的那一枪,也没看见是不是那一枪打中了那个女的,反正是枪一响,一冒火星,女的就不见了。我撑起身子朝前一看,黑黢黢的有个村儿,那一枪就是从这个村子打的。枪声一落,我哪还敢再在那个雪窝里呆,就像看见了救星,身上又有了一丝丝劲。我半走半爬,总算是到了那个村子跟前。
说到这里你可能也听明白了,那个村就是现在这个河南夏邑县的夏楼。我去挨近江苏的夹沟寨去借子弹,从官庄坝该向东走,咋跑到西边的夏楼来了呢?是的,我是向西走的,可那只能说,那是我自个儿觉着是向西走的。这都怪黄寨主黄汉臣的那个地道,当时严明夫给我说一条道走到头,其实他说错了。他也不知道,那条地道实际上有俩出口,一条在东门的偏东北角,一条在西门的偏西北角。当时我在那个洞里乱拐,又摔了几跤,还没出洞口就迷了。本来该从东门的洞口出来,结果偏偏跑到了西门那边。黄汉臣呢,他这个人滑得跟泥鳅似的,把俩洞口都弄了个大粪堆。我当时只记得东门那边有个粪堆,哪想到西门还有一个呀。就这么,我把方向正好翻了个个儿。他妹妹儿,你说我冤不冤,整整跑了二百三十多里路。
那回,我是真的遇到了鬼。估计是饿死鬼,一个女的、一个小孩。你还真别不信,那个时候他就是鬼多。现在?现在当然没鬼了,现在的人比鬼厉害,你说鬼还能有吗?我刚才说的可真没半句假话,就是那一回,弄得我再不敢夜里出门了,一见太阳快落我就得进屋,下雪也不敢在外边呆。当时也没觉着怎么,后来昏睡了三四天,发高烧,烧得浑身满嘴都是泡。从那以后,我的饭量又增大了,比以前还大,一顿能吃一馍筐子馍。还有,高烧退后,我的俩咪咪忽然发胀,肿得像个馒头,一捏还出水,你说怪不怪。
啥?没吃饺子?唉——吃了。
那天我进了村,基本也就天亮了。那个时候的夏楼小得不能再小,也就十来户人家,十几间茅草屋,还有几个地窨子。我看了看,茅草屋里都没人,可能是冬天防冷,都躲到地窨子里去睡了。我进一间茅草屋一看,可能是个厨屋,堆着一堆当柴火的干树叶子,还有股好闻的韭菜饺子味儿。我的嘴水呼啦就下来了,我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摸了摸,果真有口锅。掀开锅盖,里面还真是搁着一碗饺子。我不由分说,一嘴一个,端起来就吃了个精光。吃罢,这才想起来了,他妹妹儿!刚那个女的不是说我偷吃了她家的饺子吗?这是不是就是她说的那一碗啊!我一下子昏了过去。剩下的您就知道了,我发烧,人事不省,这家的郭大婶天亮救了我。后来我才知道,她儿媳妇就是在前几天生孩子时死的,连大人带孩子都死了。那碗饺子是老太太包了过年的,伤心,吃不下去,搁到了锅里。她儿子是半年前饿死的,家里就剩她一个人了。
正好我从小就死了父母,我就把她认了个干娘。
我昏昏沉沉地睡了三四天,嘴里不停地说胡话,一会儿说夹沟寨没子弹,一会儿说没吃那碗饺子。等我醒过来,虚得连路也走不成,哪还能再去夹沟寨。
……

废黄河 目录

自序
啊a.打官庄坝
喔o.戴帽子的人
鹅e.鬼子
衣i.好好拾掇他
鸟u.那些是土地我想不想说
迂u.我怎样来当仓库保管员
玻b.小姑娘们
坡p.太阳的小箭
摸m.五月五月
特t.师父
得d.骂人高手瞎老段
特t.草人
讷n.看火车
勒l.大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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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摘 我心里纳闷,就放慢了步子。我估摸可能是我偏北偏得太厉害了,该转头向南才对。于是又一转头向正南。 就在我盘算着再跑多远能看到皮滩的时候,我耳朵里冒出来个小孩哭。嗯——啊——嗯——啊——,就是那种不满月的月娃子哭。一听有小孩哭,我心说皮滩到了。可是我再向前走,还是见不到有寨墙,连间茅草庵也看不到。按说要是皮滩,走到这里应该是下坡了,可我咋走都觉着是上坡。不行,我心说,这回不管咋说得去看看,看看到底我这是跑到哪个庄上来了。 我又走了一截,嗯——啊——嗯——啊,那个小孩还在哭。哭得不慌不忙,听不出是刚开始哭还是快停了。再走一截,哭声近了,眼看着几步就到那个小孩跟前了。可是我一看,他妹妹儿,哪有个庄子呀,明摆着是个乱葬岗子。缺半拉少半截的坟头、大窟窿小眼睛的芦席、烂布片子,还有棺材板子、死人骨头啥的,趟到脚底下梆梆响。这个时候我才觉出来刮风,风不大,却嗖嗖响。雪也不知道啥时候停的,我就觉着我的那个汗像雪化了一样,是凉嗖嗖地向下淌。朝脚前头一看,有个黑糊糊的小包裹,那个小孩就包在这个包裹里。小孩不哭了,就在我躬下腰看他时,他不哭了。我当时是这么想的,我想这肯定是谁家生了小孩又后悔了,怕养不起,撂的。那个时候虽说我二十郎当岁,碰到这样的事还是有点心软,心说还是把他抱上吧,到夹沟寨再给他找个人家,大小也是条命呀。 我这么想着,就去抱那个包裹乙没想到我刚一伸手,那个包裹里呼地探出个啥家什儿,上去把我的手拽住了。我是伸开手掌准备抱他的,大拇指翘着,那个啥家什儿一家伙就攥住了我的大拇指。我一惊,止不住把手猛一甩,就这么——就这么——打比方说就像是甩手上的一只蝎子。我猛一甩,就听着“日”,一声,包裹甩出好几步远。“哇”的又一声,没音了。我一下子愣了,不知道甩出去的是个包袱还是个孩子,是个活孩子还是个死孩子。我想过去看看,可咋挪脚都挪不动。就在这个时候,旁边的半拉破芦席一下子立起来了。开始我还以为是风刮的,谁知定神一看,里头裹着个女的。披头散发,敞着怀,舌头吐出来在两个奶子中间甩拉着,足有半尺长。她一站起来就哗哗地流泪,哭着说:“你不是个好人啊,为啥偷吃俺的饺子啊,你不知道我不下奶吗?那个饺子是给俺催奶的啊!你这个没良心的,吃了俺的饺子还扔我的孩子

废黄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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