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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郁达夫

  2020-05-12 00:00:00  

寻找郁达夫 本书特色

本书关注的是二十世纪中国知识分子的命运:在二十世纪的上半世纪,作者关注的是郁达夫;在二十世纪下半世纪,作者关注的是琼斯太太。中国知识分子不屈不挠地奋斗,独立自由的人文精神,是宝贵的民族财富,是社会的良心。书中有五个章节的名字甩郁达夫小说的篇名,分别是:春风沉醉的晚上、茫茫夜、迟桂花、沉沦、春潮。“风雨茅庐”是达夫先生为他在杭州的居所起的名字。小说中的人物,除了“我”,还有唐大一、祖慧、奚儿、jane、施金祥等,写当代中国人在美国的生活。对于小说创作来说,人物能否写好是*主要的标志。

寻找郁达夫 内容简介

传说中失落海外的郁达夫手稿重现纽约,单身一人的“龙”受余情未了的初恋祖慧邀请到美国寻访手稿,然而事情并非“龙”想象得那么简单,传闻中的手稿所有者,神秘富有的琼斯太太拒绝承认有手稿存在,于是唯一的希望被寄托在老人的孙女,与纽约黑帮纠缠不清的JANE的身上……

寻找郁达夫 目录

1. 窘困的作家
2. 奚儿
3. 春风沉醉的晚上
4. 唐大一
5. 唐太太
6. 家庭战争
7. 茫茫夜
8. 特别任务
9. 悲惨世界
10. 风雨茅庐
11. 搬家
12. 祖慧
13. 苏荷厂
14. 吴钟山教授
15. 炭烧咖啡
16. 纽约万花筒
17. 送你一枝玫瑰花
18. 迟桂花
19. 沉沦
20. 左轮手枪
21. 丰二小姐的谙帖
22. 华尔道夫饭店的生日晚宴
23. 里比多
24. 夜游东村
25. 中央公园
26. 81街的屋顶花园
27. NYU医院
28. 生于七月四日
29. 国庆焰火
30. Karen Marsh墓地
31. 荒山之夜
32. 春潮
33. 樱桃园和跑马场
34. 兰亭行动计划
35. 站在纽约*高处
36. 六十年代
37. 美人计
38. 梁上君子
39. 夏天*后的玫瑰
40. 琼斯太太的遗产
41. 尾声
后记

寻找郁达夫 节选

1 窘困的作家
公元二○○一年,也就是新世纪的**年,经过一番筹划,我拿到前往美国的通行证,去美国周游了一遭。
  我是卖文为生的人,去美国之前,我的状况不太好,虽然有长篇小说出版,在北京这样的大都市里,我是个默默无闻的小人物。说实在话,在一个世纪结束的今天,“作家”不再是响亮的称谓,卖文为生变成了穷酸职业。世界早已是Money的世界,作家算什么呢?称得上“大腕”的作家在全国不超过十位,他们的收入赶不上在某个地区出名的小歌星。以我为例,我身边不识几个大字的小老板比我阔绰得多,即使街头小贩,日子也不比我差。再以我为例,我太太几年前跟人跑了,如果作家仍是令人仰慕名利双收的职业,她能跟人跑吗?同时我处在写不出东西的困顿期,坐在电脑前一片茫然,写不上几个字就到网上看新闻玩游戏了。今天有多少人关注你呢?一部长篇小说印二十万册,我只收到两封读者来信:一封信是退休语文教师写的,他闲来无事,列出书中的五十三个错别字(书中错别字五百三十个也不止);另一封信是十五岁小姑娘写的,寄来一篇小说请我帮她发表。也许当今是产生大师的时代,真正的大师要的不是社会的关照,而是无尽的苦难。凡·高在有生之年,没有卖掉哪怕一张画!但是中国的文人不行,他们没有真本事而又患得患失,正如伟人毛泽东所说,他们是一堆不知所以的无用的毛。在封闭年代,没有创作自由,他们无能为力;在开放年代,有了创作自由,他们仍是无所作为。
  是啊,人类进入信息时代,中国也进入信息时代了。这个千疮百孔的土地万劫不复的民族终于在世纪末有了改变,中国也到了手提电话机和因特网的时代,摩托罗拉爱立信诺基亚松下索尼熊猫康佳海尔每年增加数千万台,一个新的时代,这是由跨国资本、股票指数、温室效应、遗传工程、卡拉OK、好莱坞大片、楼房按揭、仓储式购物、牙医保险、个人财物、高速公路、因特网和手机构成的时代,这个时代终于让黑头发黄皮肤的中央之国的臣民松了一口气。
  说是要去美国,可是我一点儿不高兴。这两年倒霉事不断。**是小说的出版发行。我在写《信息时代》之前从未写过长篇小说,书稿送到华光出版社,我心里没底。责任编辑是个叫邬娜的女孩儿——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刚从北大毕业,这会儿也过了三十岁——她对我的东西总是很欣赏,可是她说话不算数,说了算的是乔老爷,一脸胡楂儿的总编辑(邬娜的说法,一只“没褪净毛的猪蹄子”)。乔老爷对我说,现在小说市场不景气,这部书只能试着来,**次印五千册,印五千册出版社不赚钱还要赔钱。他把没褪净毛的下巴扭向我说,出版社赚了钱,还能亏待作家吗?说着拿出一个合同,**版不付稿费,第二版付稿费每千字五十元。我犹豫再三签了字。我对小说的发行没什么把握,乔伊斯的《尤利西斯》有三家出版社退稿,J.K.罗琳写《哈利·波特》,绝不会想到这部书发行一亿五千万册。当时北京好几家出版社开始实行版税,我不是名家不能签版税合同,要不是邬娜,这份不平等合同我也得不到。小说**版印一万册(超过约定),没想到两周内售罄。于是再印两万,又售罄。再印三万,再印五万……两个月印到二十二万册!这时候出版社停机了,因为好几种盗版出现在书摊上,正版书当然卖不过盗版书。邬娜早就说我的小说会畅销,**有现代意识,第二书中女人性格鲜明,个个写得棒。意想不到的成功叫我心花怒放,可是我还没得到一分钱。我透支换了电脑买了一套“红领”西服。那天我想到还要穿衣吃饭还要还债,就走进王八蛋总编辑老乔(我只能这样骂他)的办公室要稿费。老乔嘻嘻一笑拿出合同说,**版不给稿费!**次第二次第五次第六次印刷都是**版,你明白吗?我差点把桌上的茶杯砸到他脸上。那天晚上邬娜拉我去宽街的一家上海菜馆。戴眼镜梳着齐肩发娇小玲珑的邬娜喜怒不形于色,她给我倒满一杯酒,然后斯斯文文慢慢吞吞地说:
  “我有黑道哥们儿,叫他打断老乔的腿!”
  后来邬娜认真地打来电话,这个北大女生,也不知从哪儿来的“黑道哥们儿”,竟然问我到底要不要实施这个恐怖计划。我倒不惊异邬娜的狠劲儿,我惊异的是她对我的这份情意。我于是给市委宣传部写了一封信,说明我同华光出版社的稿费纠纷,请上级主管部门干预。过了一个月我领到稿费,只有两万多元,而出版社用这本书赚了一百万!
  老乔退休以后,新来的总编辑很给我面子,他叫我对小说稍加修改,增加几万字,真正出个第二版,并以每千字一百元的价钱重新付我稿费,算是给我的补偿。
  第二是拍电视剧。我的书不经意间成了畅销书,于是便有电视台及独立制片人上门求购电视剧拍摄权。一家沿海大省电视台不知几流的导演带了一个跟班一个小秘来找我,请我到亮马河的“京城**刀”吃鱼翅,然后到“滚石”酒吧玩潇洒。“**刀”总是被官员和大款们挤得满满的,而“滚石”是京城里*前卫的音乐酒吧,挂着麦克尔·杰克逊的T恤和麦当娜的三角裤,震耳欲聋的打击乐,撕肝裂胆的歌喉。那天我叫上邬娜,她喜欢这一套。正是夏天,她穿一件打着圣·洛朗商标的天蓝色连衣裙,是我见到她*漂亮的一回。蓄山羊胡穿棉背心叼雪茄烟的导演拿出一份协议书,赫然写着二十万元买拍摄权。虽然邬娜在我大腿上捏了一把,我还是签了字。山羊胡说,他一个星期后回北京,签正式合同,稿费一次付清。出来后邬娜说,你该向他们要定金呀!先拿一笔钱,也好上九寨沟玩一回。
  买卖已经做成,再有电视台制片人上门,我一概回绝。过了半个月山羊胡没露面,他只是不停地打电话,叫我放心。一个月后他来了,没带跟班和小秘,吃饭从“**刀”降到东来顺。我没请邬娜,她不吃羊肉。饭桌上山羊胡不停地向我解释,绕了一圈又一圈,*后我才明白,原来弄到省长大人那里了。小说里写到一位省长,篇幅虽不多,却有讥讽之意。这位远在一千公里之外的真省长(报纸上有他的尊容,类似演员王刚在电视连续剧中的造型)和我小说里的假省长对上号,气得直拍桌子。省长下令在省报上组织批判。但是这道命令行不通,省报和宣传部没有执行省长的命令——这年头哪有在党报上搞大批判的呀?我说,既然如此就算了!山羊胡说,啊,不行不行!难得的好小说,我头拱地也要拍成电视剧,啊!啊!不破楼兰誓不还!他真是下了工夫,拿着小说找到省委书记。省委书记居然把小说翻了一回,说,创作自由嘛,不要过多干预嘛!书记和省长顶上牛,当然是借题发挥而不是为了一本小说。山羊胡叫我放心(第二十次叫我放心),这是我的事,也是他的事,他一定要办成。他把原来那份协议书拿去了,说是过一个星期再回来。
  又是一个多月,山羊胡终于在电话里通知我,电视剧拍不成了。他努力三个月,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归失败。宣传部不执行省长的命令,也不会不顾省长的怒气。竹篮打水一场空,这会儿再没有电视台和制片人来找我,而那张二十万元的协议书也被山羊胡收回了!邬娜帮我找一家地方小电视台,卖了八万元。后来,那部戏拍得一塌糊涂,根本没人看。
  第三是老婆离婚。我太太是个不错的太太,毕业于中央音乐学院,在广播乐团拉大提琴。女人在乐团里*适合大提琴、竖琴、长笛,其他都不适合。陈逸飞的油画也是这样画的,画上的外国女子是提琴、竖琴、长笛,中国女子是竹笛、琵琶、洞箫。现在乐团里女人什么都做,从乐队指挥到定音鼓,恣意妄为,豪情万丈,违背了音乐的本旨。你看女人指挥乐团舒服吗?拉小提琴也不对头,小提琴是很男性化的,刚毅挥洒,激情澎湃。女人在音乐中的表现应是小河淌水宁静柔媚。我看上她是在展览馆的圆形剧场,她拉里姆斯基·科萨阔夫的《天方夜谭》,有一段“公主旋律”是小提琴大提琴对位,那天她和首席小提琴两个人表演,一下子把我迷住了。我当即认定她是个好太太。结婚后过了几年好日子,生了个不漂亮的女儿,相安无事。后来出了一件事,就是乐团里有个黄毛的瑞典人,对我太太着了魔,闹得不亦乐乎。黄毛儿在我太太生日那天把和平门花店的红玫瑰包了,叫花店的人送到我家,插满二十个大花瓶,正好九百九十九朵。为此我把太太狠揍了一顿。我心里明白她没有多大错,而且我自己在女人面前并不检点。后来我又犯了一个大错,彻底伤了太太的心,这就是我初恋的女友祖慧。我太太没见过祖慧,听过祖慧越洋电话的声音。祖慧远在美国,她却感到祖慧的可畏。祖慧出国的那一年,我太太刚生下女儿。我到机场送祖慧回来,太太抱着女儿给我开门,站在门口说,你跟她一起去吧!几年后祖慧回国,我撒了个谎,和祖慧去昆明、桂林、海南转了十几天,回到北京,我太太早带女儿走了,再不回来了。
  这就是我的艺术家生活。当然,我说的三件事,次序是倒过来的,先有离异,离异是四年前的事,如今女儿十岁了。离异之后写小说,写小说之后才有电视剧风波。
  我在“不知所之”之时,祖慧忽然从纽约来电话。她的电话一年两三次,圣诞节或是我的生日。她问我想不想去美国一游,她可以为我办“访问学者”身份,半年至一年。再多待些日子,或者愿意留下也有办法。她说得亲昵。于是我发一份履历到她的电子邮箱,然后把全部作品寄给她。去美国是好主意,换一种方式生活是好选择,对于现在的我,斩断愁丝,海阔天空翱翔一番正是医治心理病症的良方。
  一个月以后,我收到哥伦比亚大学寄来的邀请函。祖慧有这么大本事?哥大是常春藤学校,纽约*著名的大学!祖慧说,人家看中的并不是我的小说,而是《郁达夫评传》。我研究郁达夫的那本小书曾译成日文出版。祖慧把《郁达夫评传》送给哥伦比亚大学东亚研究所的吴钟山教授,吴教授研究当代中国文学,他同唐德刚、余英时同为文史类的名教授。这位美籍华人读了我的小册子并有褒词。他希望我来纽约,在纽约可以找到达夫先生的新材料,达夫的后代有好几位在纽约。他说我的小册子应该补充为一部像样的书!祖慧在电话里转述吴先生的话,令我高兴不已。
  我的父亲在北京大学历史系教书,教的是宋史。他是邓广铭的学生,而邓广铭是罗振玉、王国维的学生。我告诉他我要去美国做访问学者,是哥伦比亚大学。我没有提祖慧,他很喜欢祖慧,祖慧是邻家女孩。我的出行引出了父亲的一番比较文化的议论。他说中西文化的差异,根本的因素在于方块字和拼音文字。汉字是非常特殊非常复杂的符号文字,汉字不可能如拼音文字那样简单和快捷,获得共同意识的成本高、难度大。中国几千年文明史,正是方块字造就了一个特殊的读书人阶级,这些人把注意力集中在文字和古典文学的格式上,胜于集中在思想和现实。尽管中国人勤劳智慧,中国不能在世界上成为首屈一指的强国,除了语言文字的复杂,找不到其他原因。父亲自己就是摆弄中国历史和汉字的,却有如此的自我批判。
  去领事馆签证之前我有点担心,因为中美关系时好时坏,前时美国导弹炸了南联盟的中国大使馆。祖慧在电话里叫我放心,她的朋友——哥伦比亚大学东亚研究所的所长告诉她,哥大的邀请函没有拒签的先例。真是酷毙了。于是我放心地前往领事馆,带上我的几本书,以证明我的作家身份(文人的头衔多少有点用)。果然,我在窗口用一分钟解决了问题,签证官拿我的小说掂了掂,看看它的分量,而坐在一边的中国雇员朝我笑笑,表示他读过这部小说。我的威风使周围引颈相望的同胞一个个睁大了眼睛,羡慕得不得了。
  2 奚儿
  我的铁哥们儿鬼九为我送行,他是我的中学同学。他说吃韩国烤肉,预订了一桌。可是不知谁起哄,忽然来了二十多位,男男女女站了一地。那天是周末,找不到更大的房间,临时改到西苑饭店吃自助餐。来送行的是同学、朋友,有弄文学的同行,还有记者编辑。一伙人在西苑占住一大间,有的人多年不见面,彼此问候一番。鬼九端了酒杯说道:
  “各位!女士们先生们!今天给龙送行,龙是大家的朋友,有成就的作家、评论家,这次作为纽约*著名的常春藤学校哥伦比亚大学的访问学者,有着无上的荣耀!我们祝他一路顺风,踏上新世纪的航程,干杯!”
  大家上来和我碰杯,七嘴八舌。
  邬娜来了,带来一个高个女孩儿,我不认识。邬娜穿一条浅红色真丝连衣裙,金丝边眼镜,齐肩的直板烫发,带着北京知识女性的傲慢,浅浅地笑着,送来智慧而又亲昵的眼风。
  “龙,听说有人了,是吗?”
  我明白她的意思。
  “有什么人?”
  “当然是美人儿。怎么不带来大伙儿看看?说是一起飞到美国去呢!”
  “倒是想,”我拉住邬娜的手,“就请邬小姐一起去吧。”
  “我哪儿配呀,大作家!”
  邬娜回头看了一眼她身后的女孩儿。鬼九凑上前来:
  “我看也是,你早该看中邬娜。”
  邬娜摇着头说道:
  “他看中我还看不中呢——再说我的女儿谁给带呀?”
  “统统地去嘛!”
  众人哄笑起来。
  有两个人拿出相机咔嚓嚓地拍照,邬娜挽着我拍了一张,又拉那个女孩一起拍。六年前我写《郁达夫评传》,邬娜是责编(责任编辑的简称)。邬娜欣赏我对郁达夫的评价——郁达夫是二十世纪中国*真诚*完整保留了自我的作家。邬娜是单身女人,单身妈妈。这个北大女生,找了一个师范学院(入学分数*低的学校)的老公。不知道她怎么离婚的,我从不问这事儿。我们俩住得近,又是单身,常有来往:出去吃个饭,聊聊天,带各自的女儿去公园、游乐场。周围的人以为我和邬娜有一手,包括鬼九。我们只是朋友,真正意义的朋友。也有成为情人的机会,霎时的情绪,不知怎么的,双方都避开了。后来就觉得作为朋友更合适,更需要。不久前邬娜告诉我,她准备和前夫复婚了。
  “龙,这个女孩是你的读者。”邬娜此刻拉住高个子女孩,“我姨妈的女儿,叫奚稚芳,你就叫她奚儿吧——大家都叫她奚儿。”
  奚儿瘦瘦高高的,有一米七多,是小眼睛白皮肤的那一种类型,梳男孩式的短发,一身牛仔装,小屁股绷得紧紧的。她拿出一本书,是我的《信息时代》,请我签字。我问她名字怎么写,她打开扉页,那里夹了一张字条,写着“奚儿”两字,是女性清秀的字。
  “字写得真漂亮。”我不会忘记称赞初识的漂亮女孩儿。
  “不,是邬娜写的。”奚儿说。
  我居然忘了邬娜写一手好字,真是弄巧成拙。邬娜瞪了我一眼,意思是说我马屁拍错了地方。于是我在扉页写“奚儿小姐雅识”,签上名。  
  “龙,你带奚儿去美国好吗?”
  邬娜的话叫我大吃一惊。他是想把表妹推荐给我吗?为什么早不说?这实在太荒唐了。
  “邬娜,带个女孩去美国,我没这个本事哪!”
  “你想哪儿去了,奚儿有签证。”
  我自觉有点发呆。邬娜笑了,奚儿也笑了。
  “你别犯傻,奚儿有商务签证,和你搭个伴儿。你什么时候走?”
  “下周今天。”
  我把奚小姐重新打量一回。
  “你一个人?”
  “是的。”奚儿回答,“大作家,你的机票是哪家航空公司?日航?好,我去买日航吧。”
  邬娜给我安排了女伴,这一路便不会寂寞。我这个“王老五”一切事都由女人安排,真是怪事。临行的前一天鬼九又请了一回客,只有七八个人,在西直门里的“谭家菜馆”。这回要的是清汤燕菜、蟹黄鱼翅、蚝油紫鲍、清蒸鲥鱼;喝了三瓶黄永玉家乡的“酒鬼”酒,花了几千块钱。
  这天邬娜来了,她说奚儿买了机票,明天到机场。我们喝了不少酒,鬼九的舌头喝大了:
  “龙,你……你到美国,为的是祖……祖慧……”
  邬娜也喝了不少,飞一脸红云。临别的时候她伏在我的肩头说道:
  “龙,说来说去,我们还是没缘啊!”
  邬娜说得我眼睛酸酸的。
  日航飞机不直飞美国,而是在东京停留一晚。日航的机票便宜,返程有效期一年。我拿着一部长篇小说的稿费和电视剧拍摄费,哪里经得住到美国花!我也就是去玩一玩,逛一逛,哪里能待上一年!祖慧的安排,使我的美国之行有了事业的意义,我可以补充和完善郁达夫研究,华光出版社新任总编辑答应重印这本书。
  我订好机票之后,祖慧忽然打电话说,她不能在纽约等我。什么原因呢?她要去台湾,处理“自己很重要的事”。她请一位朋友去机场接我,并为我租一间房子。如果我不喜欢这样,就把机票改签,晚一个月再来纽约。我有点不高兴。我买的日航优惠票,不能改签。祖慧这样的女人当然认识很多男人,可是叫她的某个男朋友来接我,太前卫了。于是我对祖慧说,我在纽约有同学,自己可以安排。
  我的同学即是唐大一。
  唐大一是我小学和中学的同班同学,十年不曾见面。他也搞艺术——我弄文学,他搞美术。搞美术却不是画家,搞的是美术评论。他进美术学院,因为他爸爸是美院的教授。美院毕业他在北京晃荡了几年,什么事没做,忽然跑到美国去了,一待十几年,在西部拿个硕士,艺术理论之类。他如今在纽约,不清楚什么营生,混得怎样。我从鬼九处要到他的电话,他在电话里惊叫,吓得我一哆嗦,差点儿没犯心脏病。
  “哇!哇!龙,是你吗?Magnificent!我以为你早死了,你不信?我在E-Mail上看到的,有人说你出了车祸。那会儿我在湾区,还到金门桥上祭奠过。我把玫瑰花瓣撒进太平洋,真是为了你呢。不过那些花瓣不是买的,是从Linda婚礼上捡来的。好了好了,别管你信不信,反正你还活着。你快来吧,明天飞过来!哪个学校的访问学者?Columbia?好你小子!在美国打工,有哥大履历就算牛逼了。你住我这儿,方便,免收房租伙食费,住多久都行。哪天到?我和太太到机场接你!啊,你见见我的小太太,妙不可言,啊,你不可能见过她这样的可人儿!”
  唐大一的兴奋劲儿无人能比,他的一张嘴十分了得,从小如此。可是他说“我死了”,这个消息从哪儿来的?是谁发电子邮件到唐大一的信箱里?不管死没死,这回到纽约有落脚地方了。
  ……

寻找郁达夫 作者简介

胡小胡,1945年生于江苏淮阴,1970年毕业于清华大学建筑系。幼年即爱好文学,五岁做诗云:“月亮睡觉去了,星星在天上站岗,不让太阳来。”长期工作大型建筑企业,兼任辽宁作家协会副主席。代表作有《阿玛蒂的故事》、《蓝城》、《太阳雪》。

寻找郁达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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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星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