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五月,我总要回一趟老家,每次回去,总被金银花的清香盈满一身。
家门口的院子外栽种了几丛金银花,它们爬上围墙,也爬上那株高大的桃子树。细细的藤蔓一径延伸开去,可以轻松占据好大一片地方。绿色的藤蔓间,花朵挨挨挤挤,争着绽放自己的风姿。初开的金银花是白色的,非常纯洁,像小喇叭,惹人喜爱;再成熟一些,白色的花朵会变成金黄色,阳光照下来很是亮眼。白色黄色共聚一处,相互交映,就有了“金银花”这个名字。
“金银”两个字听起来颇为高贵,可实际上,金银花是乡下非常平凡的一种花,小河边、院墙角、大路旁、树林间,处处可见它的身影。金银花普普通通地生长攀爬,默默无言地散发清香,像极了一辈子在乡村默默劳作给家人创造清甜生活的母亲。
母亲酷爱金银花。小时候,我常见她吃过早饭,一个背篓子、一把小剪刀就去山上采金银花。那时家境贫寒,母亲总需要想法子“变”钱:春天采蕨,秋来打酸枣做枣糕,夏天则去采金银花。采金银花要赶早,花一开,家家户户都能嗅到——彼此都生活拮据,自然只有更勤快的才能得到大自然的馈赠。母亲勤劳能干,早早起来,穿一双布鞋,裹了头巾就去山上,每次都能背回一篓子金银花。采回的金银花连枝带叶,比较粗糙,所以还得加工,坐下来慢慢挑枝拣叶。小时候,我和哥哥最喜欢这种劳动,既能帮到母亲,又能闻到花香,偶尔还能想象一下这些金银花可以换到什么。
金银花挑干净,放到阳光下用布垫着晒干就可以了。日头大,不过两日工夫就能晒干,然后拿去镇上卖。金银花的价格不算昂贵,而且几大篓新鲜花也晒不出多少干花,但也是那个物资短缺的年代充满盼头的劳作了。母亲晒的金银花干净,品相也好,很快便能卖掉,然后她会从镇上带回几支铅笔或者几个肉包子。那时,我对金银花充满了感激,觉得它给我的童年带来了无数的甜蜜和芬芳。
后来,去外面念书,一念10多年,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搬着小凳子陪在母亲身边挑拣金银花了。但是,每每遇到别人家院子栽种金银花,或者在超市看到货架上的干金银花时,我都会想起家乡的金银花,想起我的母亲。
母亲知道我对金银花的情感,从山上挖了几株金银花栽在院子外。金银花越长越茂盛,家里的生活也越来越好,我们嘱咐母亲不必再去采金银花了——卖不了几个钱倒是其次,主要是母亲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怕她摔着。可母亲闲不住,辛苦劳作一辈子的母亲,依旧喜欢在金银花开的时候上山去采花。见劝不动,我们也由着她去,唯有想法子帮她变卖。
每逢金银花开,母亲把采来的金银花晒干,均分成三份:一份嘱我拿去泡茶,一份寄给福建的哥哥,剩余的便由我帮她带到城里去变卖。每当我把她辛苦劳作的报酬带回来时,母亲总是笑得很开心。回忆起年少时有关金银花的画面,我觉得那是我和母亲最温馨的日子,也是我永生都忘不掉的宝贵记忆。
(作者单位系江西省上犹县第五小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