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几卷,兴味无边。花渐阑珊,书香依旧,真乃人间至味。
悠远的童年
悠悠童年,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却没有多少书刊。夏日的晌午,我们在玉米地的篱笆外,云天为幕,绿地为席,读几本《山西少年》《儿童文学》一类的杂志,还有《祥林嫂》《不怕鬼的故事》《草原英雄小姐妹》等连环画,从封面到封底,翻来覆去地读。习习野风的味道、烂漫野花的味道、湿润泥土的味道……总在空气中浮动着。几本书被我们借来借去、传来传去,开始卷边缺页,直至面目全非,最后不见了踪影。
戏曲《皮秀英打虎》《秦香莲》《打金枝》的戏词工工整整抄写在小本子上:“老爹爹且息怒暂把气消,父恩情女儿我终生记牢……”与小伙伴咿咿呀呀地唱,用母亲的绿头巾当水袖,我如醉如痴地沉迷其间,似乎高低起落的唱词就是一本经典的书籍。一遍遍地看着父亲贴在四壁上的年画,仿佛从中能飞出新的故事来;不知道爷爷说的白起偷袭车辋谷的传奇算什么,反正花样的故事总能从爷爷烟袋锅里冒出来,一圈一圈荡漾开去,弥漫在我朴拙的童年;母亲花8角5分钱买的蓝色塑料封皮《新华字典》,实实在在是那些年我手上最厚的书。我用指尖蘸着求知的流年一页一页翻着,对未来的想象延伸到村庄之外辽远的书香世界,那里是梦想的星辰大海。
滋养的青春
书叠青山,灯如红豆,当我以优异的成绩考入晋城师范时,才终于见到书香弥漫的图书馆,那是我向往的精神圣殿。踏上通往图书馆的青石板路,四季的风漾着阳光,木叶纷纷的午后盈满诗情,美丽如斯。
我借阅的第一本书是女作家李汉平的小说《梦·泪·梦》,这是一本激励青年人奋斗的书,对于题记的话“在梦里忘却泪,在泪里寻找梦,这就是充满痛苦也充满希望的人生”记忆犹新。接下来就是《红楼梦》《秦牧选集》《唐诗三百首》《宋词选》等,还有那些排着队从室友手中借来现在大多已经忘却了书名与情节的小说。
“从邻家的花园里,丁香为我送来了芬芳”,如这般漂亮的诗句,我都会摘抄到粉红色的笔记本上。桌上参差的书籍各色杂陈,让我手不停歇,深感自己不及沧海一粟。当我揽尽芳华,在书堆中尽情感受春暖秋肃、任性体味喜乐伤悲;当图书室石阶上斑驳的树影路过了我的几度春秋,我惊讶地发现,虽然自己算不得有什么惊人的变化,但是站在乡村中学的讲堂之上,我可以侃侃而谈。书籍的滋养带给我充足的文化自信和职业光环,原本欣赏了一片白云,它却带给我一片蓝天,那是丰盈的馈赠、唯美的风雅。
书卷的日常
春去秋来,时代巨变,数据信息、高速互联成为寻常,生活节奏快如走马,能够怀抱一颗赤子之心,置身于一片静谧的阅读时光已属奢侈。无论是“一卷在手”还是“一屏万卷”,拥有了浩如烟海的书籍,却没了大把大把的读书时间。不过,敏感、脆弱、痛感还未钝化,我依旧愿意端坐在书堆中央,沉潜在白纸黑字之中,享受阅读的清幽,用书香氤氲填补生命的缝隙。
与学生共读《不老泉》,探讨生命的成长与秩序;与书友共读《繁花》,感受令人眼花缭乱的市井气息;灯火阑珊时独对书窗,读苏轼的乐观,读李清照的才情,读麦卡勒斯的孤独;用读《卡拉马佐夫兄弟》的方式纪念陀思妥耶夫斯基诞辰;读“满地都是六便士”,却抬头看见了月亮……蓦然回首,“书卷多情似故人,晨昏忧乐每相亲”,原来读书一直是我寻找生命气脉的日常。
有人说,书是一剂良药,可以拯救绝望,治愈创伤;有人说,书是随身携带的精神避难所,熙攘在红尘之下、生活之上,其精神内核可以让人对抗平庸、驱赶迷茫;我说,影摇书案上,思入经笥中,人间至味是书香,书是上天恩赐的福祉。
当阳光斜进窗户,在四序流转之中,阅读赋予我升腾的力量。那些平平仄仄、长长短短的文字,便是我对人生深深浅浅的叩问和思考。当翻开一卷诗书,站立三尺讲台,引领学生穿越典籍,向更远的征程跋涉,便会看见更大的世界,奔赴更美的星海。
(作者单位系山西省晋城市城区凤鸣小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