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参加工作就离开了父母，转眼已过去26年。以前春节时，母亲总劝我们不要回老家了，车票难买，在家时间又短；但近几年母亲不再拒绝我们回家了，且总热情地为我们收拾房间——我知道，那是母亲年纪大了，想远方的孩子了……
母亲是一位退休教师，她向来节俭，有时节俭到我们无法容忍的地步。母亲会像许多老太太一样，为了买到便宜的菜而排很长的队，等很长的时间；为了多领一个活动赠品，甚至动员父亲一起排队。母亲节约用水，下雨时用盆或桶接足够多的水冲坐便器，平时还蓄下洗衣、洗脸的水。只要孩子不在家，她就不会开空调，夏天总说不热，冬天总说不冷。日常与父亲两个人生活，屋里就开一个有着30多年历史的八瓦台灯。虽然多次劝说母亲不能这样节约，但她就是改不了这个习惯，那是因为母亲年轻时过惯了穷日子。
每年春节一家人包水饺时，母亲总是“重复昨天的故事”。有些故事说了第一句，我就可以接着讲下去，但她会一遍遍讲，一年年讲。其中最经典的故事，就是当年父亲被村里安排外出拾粪，半年时间里家中就剩下母亲和我们姐弟仨。有一个冬夜，黄鼠狼把家里唯一一只下蛋的老母鸡“偷”走了——一个女人家，哪来的胆量去追赶啊，更可悲的是，当时家里穷的连一根火柴都没有，母亲甚至带着我们半个多月没有吃过盐。
日子虽然很艰苦，但母亲一直要强。我的外婆是母亲12岁时因病去世的，用母亲的话说是饿死的。从那时开始，母亲就发奋读书，下决心要考最好的大学医学院。那时候女孩子读书的少，外公硬是坚持让母亲读书，并且考取了地区的重点高中。很可惜，在母亲要高考时，“文化大革命”开始了，母亲从此离开了学校，当医生的梦想也就破碎了。
后来与父亲结婚，由于家庭出身成分不好，她一直在农村干最重最脏的农活。直到多年后，村里的初中学校确实找不到教师，才找到了母亲，母亲自此便开始了“民办教师”的生涯。因为母亲基础扎实，教书也就比较从容，教学质量也非常好，周边村里的学校也邀请她去上课。
母亲每次下班回家都很晚，有一次阴天，可能是看不太清路，也可能是母亲骑车技术不太好，或者是自行车太破旧，总之母亲从桥上骑到了河里，幸好河道里没有水只有芦苇，母亲的身上脸上扎了许多血口子，但第二天她照样按时到学校，从来都不耽误学生的课。
当时有“民办教师”转正考试，那年母亲报名参加，考了全县第一名，并且领先第二名许多分。真的是体现出母亲扎实的基础知识与好强的性格。
因为母亲平时嘴巴总在动，我问她在念叨什么，她笑笑说，在背诵文章。印象最深的是我读初中时，《岳阳楼记》有点长，我有点畏难情绪，一直不愿意用功背诵。母亲也不批评我，等她忙完了家务、批改好作业后，索性让我拿书本过来，她看了一遍就流利地背诵出来。我当时真是又敬佩又惭愧，乖乖地到边上房间去背诵课文了。
年前做过一次体检，显示母亲的血脂比较高，对于一向健康的她来说，“很震惊，也想不通”，她破例在微信上给我发了长长的文字，可见压力很大，但远在杭州的我，也不能立刻回到母亲身边宽慰她……这个春节也没能回家陪她过年，但我会一直努力向母亲学习，做一名好老师，育好学生。
（作者单位系浙江省杭州市余杭区太炎小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