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英是我母亲的名字,这一刻叫着,听着格外亲切动人。她年轻时是公认的“村花”,如今老了,在我心里却依然美丽。
记忆中的母亲似乎无所不能——上山、下地,粗活、细软……每天总有忙不完的事情。家务之事,母亲都处理得井井有条;母亲虽娇小瘦弱,干起庄稼活儿却是一把好手;季节里的蔬菜次第收成,她赠予邻居或孩子品尝,总是不亦乐乎。母亲的能干友善是公认的。邻里对母亲的评价是:里里外外操持一把手,烧菜做饭味道算一绝。记忆里的无数清晨,饭已经热在锅里,院落清扫得很干净,地上一条条扫帚的丝纹既细腻又亲切,母亲忙碌的身影总能惊起窄长院落的灰尘……
工作以后,母亲对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多吃点,吃好点,身体养得好好的。而我说给母亲最好听的情话是:“娘,我又长胖了!”这时,母亲便会笑盈盈地,仿佛做对了某一件事,幸福感溢满整个脸,深深的皱纹也仿佛一刹那舒展开来。
我曾撒娇着问母亲:“娘,我长得漂亮吗?”
母亲掩不住笑:“漂亮的很。”
我顺势双手套住母亲的肩膀,依靠在她的怀里说:“难怪,大家都说我长得像您,能不漂亮吗?您是村花,我是花二代呀。”
81岁的母亲听着高兴,一个劲儿说道:“我每月初一、十五都吃斋念佛,保佑你们吃得好、身体好、工作好……”
我抢着大声说:“难怪我这么能吃,原来是有上天的指示呀。”
母亲似乎格外满意,满脸堆着笑意,我们母女便笑作一团。
吃完饭,母亲又开始张罗煮玉米和土豆,这是母亲自己亲手种下的收成,特别鲜嫩美味。我每次回到母亲家,总带上一张能吃的嘴巴,母亲看着自己的姑娘狼吞虎咽的样子,总是满心欢喜。
张爱玲说:“妈妈们都有个通病,只要你说了哪样菜好吃,她们就频繁地煮那道菜,直到你厌烦地埋怨了为止。其实她这辈子,就是在拼命把你觉得好的给你,都给你,爱得不知所措了而已。”
一天,太阳笑盈盈地看着我牵着母亲的手散步。我突然发现,母亲的手怎么只有骨头和皮了呢?那曾托起一个家庭重担的苍劲有力的手是否也有过纤纤的样子?或许母亲自己也未曾知晓。我紧紧抓住母亲的手,母亲不同往日那样假装埋怨:“牵手干嘛,那么大的街道,我又不会走丢了!”
可是,从大街到小巷,我就是愿意这样握着那干瘪的手走过春夏秋冬。
我撒娇着“征求”母亲意见,想要晚上和她一起睡。母亲很是高兴,晚上炒了好几样菜,我吃得津津有味,又是两碗饭下肚,母亲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终于就寝,母亲让我躺在里头,自个儿躺在外头,莫非母亲还担心我会同小时候一样滚下床吗?
母亲说着她年轻时的许多事情,虽多舛却云淡风轻。
不一会儿,均匀的呼吸声响起,母亲睡得香香的。而我怎么也无法入睡,我童年的记忆被母亲倾洒的汗水勾勒得清晰而深刻,如电影般,在我的脑海里经久回放……
(作者系浙江省杭州市文澜实验学校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