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梦麟(1886-1964),浙江余姚人,与胡适、陶行知等同为杜威弟子,中国近现代著名教育家,他是北大任期最长的校长,为北大的振兴作出了巨大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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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加州,那是一个秋天的清晨,一位加州大学农学院的中国留学生正预备到农场看挤牛奶。前往农场的路上,他遇到了一群蹦蹦跳跳去上学的小孩。这位中国留学生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我在这里研究如何培育动植物,为什么不研究如何培育人呢?
回到学校后,这位留学生放弃了农科,转到了社会科学院,专攻教育学。他的名字叫蒋梦麟。
7年后的1919年,应恩师蔡元培的邀请,蒋梦麟出现在杭州西湖。蔡元培请蒋梦麟北上,主持北大校务。从此,一所学校并且是全中国最好的大学,被恩师郑重地交到了他的手里,蒋梦麟也与北大成了不可分割的共同体。
在师生见面会上,蒋梦麟高度肯定了恩师蔡元培对北大的贡献,提出学生“当以学问为莫大任务”,希望学生从政治运动的热情中冷静下来,做到“求学救国”。这一篇演讲,将蒋梦麟“学术救国”的教育信条表露无遗。
代理北大校务后,“吃了不少的苦,好像一个人投在蛛网里面,动一动就有蛛子从那屋角里跳出来咬你。唉!若无破釜沉舟的决心,早被吓退了。人人说市中有虎,我说我任凭虎吞了我就罢了;没有吞我以前,我不妨做些做人应该做的事……”(《蒋梦麟教育论著选》)
在北大毫无根基的蒋梦麟,能迅速取得不错的结果,一是源于蔡元培的影响力,蔡对蒋梦麟信任有加;二是有汤尔和、胡适、马叙伦等蔡元培一帮得力干将的大力支持。
国内政局动荡不安,北洋军阀混战,政府内阁不断更换,教育经费严重短缺——“半年的欠款,六百饥饿教职员工,三千惹祸的学生,交到我手里,叫我怎么办?”在此重要关口,蒋梦麟迎难而上,设法周全。经费上开源节流,开源方面,一边向政府要,一边又通过私人关系向银行贷款;节流方面,精打细算,减少一切不必要的开支。比经费短缺更难受的是各种事情杂务,“多事的那几年里,差不多没有一个月不发生一两次风潮,不是罢课就是罢工”“日夜奔忙的唯一报酬,就是两鬓迅速增加的白发”……即便这样,蒋梦麟由于公开谴责“三·一八”惨案的制造者受到迫害,只好南下避难。1930年,再度由恩师蔡元培推荐,出任国立北京大学校长,重振北大的重任落在了蒋梦麟的肩上。
傅斯年、胡适与蒋梦麟一起向中华教育文化基金董事会求援,解决经费问题。蒋梦麟提出“教授治学、学生求学、职员治事、校长治校”的办学方针,对北大进行改革。他亲自起草了《国立北京大学组织大纲》,取消蔡元培时期的评议会,设校务会为最高权力机关;改教务处为课业处,课业长与校长、各院院长综理学生课业事宜;废除原来的学系制,改为学院制。总之,行政事务多由校长负责,教务由院系负责,对学术范围内的事,则更加尊重。
蒋梦麟最大的举措就是延续恩师蔡元培的“教授治学”,广招人才,加强师资队伍建设。“聘请教授亦取人才主义,不论私交,亦不顾与学校历史久暂……对老教授之解聘者,亦所难免。余对北大教授,向责成各院长负责聘请,余不过问”。吴晗、钱穆在胡适的推荐下加盟北大。不仅把教授们请进来,之后北大还给予他们最高的礼遇,钱穆回忆说:“在北大任教,有与燕京一特异之点。各学系有一休息室,系主任即在此办公。一助教常驻室中。系中各教师,上堂前后,得在此休息。初到,即有一校役捧上热毛巾擦脸,又泡热茶一杯。上堂时,有人持粉笔盒送上讲堂。退课后,热毛巾热茶依旧,使人有中国传统导师之感。”(《八十忆双亲》)
于是,北大真可谓人才济济。文学系中,沈兼士的文字学,唐兰的甲骨文,胡适、郑奠、罗庸的文学史,罗常培、魏建功的语音声韵学,余嘉锡的目录版本学,顾随的戏曲等,都是一流的学者讲授一流的课程。史学系,孟森的明清史,陈垣、郑天挺、蒙文通和钱穆等人百家争鸣,哲学系汤用彤、熊十力、周叔迦等交相辉映。还有外语系的梁实秋、朱光潜、罗念生都是学术史上的丰碑式人物。自然学科,王守竞、饶毓泰先后出任北大物理系主任,李四光、丁文江相继加盟地质系,化学系曾昭抡,数学系冯祖荀、江泽涵,都是享誉海内外的学者。
北大,终于再一次散发出无比灿烂的光芒。
蒋梦麟几乎把自己的半生献给了北大,除了恩师蔡元培的厚爱、朋友的帮扶,更重要的是,他爱北大,爱北大学子。“这一班青年,我实在爱他们”。当然,更因为他的信念:教育救国,学术救国。也许,蒋梦麟从来都没有忘记加州那个清秋的早晨……
(作者单位系浙江省温州道尔顿小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