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90年代，我走上了工作岗位。校长老唐是一位50多岁的男性，皮肤黝黑，行事豪爽，他不仅领导能力强，而且在教学教研方面很有造诣，深受师生拥护。刚开始，我对老唐的为人没有直接认识，直至发生一件事后……
因为办公室缺少人手，加之能写点“豆腐块”，老唐便安排我在日常上课之余，到学校办公室帮帮忙。办公室工作非常杂，新手做起来比较困难，所以起初一段时间里，我经常会在放学后主动加班，老唐也有晚读的习惯，下班经常比我还要晚。
一晚，我加班油印一份试卷，没注意到时间，天色已完全变黑，我才意识到自己该离开了。农村初中放学后，人走得很快，晚上已很少有人待在学校了。学校办公室和校长办公室紧挨着，我出门时不禁看了一眼，发现老唐办公室还亮着灯，我蹑手蹑脚地关灯锁门，生怕影响到老唐。
车棚在教学楼后面，我把自行车推出来，正要骑车走人，影影绰绰的稀疏灯光下，我发现老唐正打开办公室的门准备下楼。
作为刚入职的教师，与许多人心理一样，我其实不太想和校长单独待在一起。犹豫间，老唐已走出办公室，灯光映出他高大而苍老的身影。
正在这时，突然有个身影从香樟树林里窜出来。这个时候学校还有别人？借着老唐办公室里的光，我认出那是多年教初三的张老师。张老师是一位“老资格”，多年把关初三年级，教学能力有口皆碑。他走近老唐后，开始轻轻地说话，不过因为隔得很远，我根本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
我没有偷听八卦的恶习，但此时离开的话，若被他俩看见反而更不好，所以只能站在原地等待。这一说就是好几分钟，我正觉得有些尴尬，却看到张老师从怀里拿出一包东西，硬塞到老唐的手上。
然而老唐直接把那东西推开，样子似乎还有些生气，张老师又打算塞时，老唐又推到一边。两人拉扯间，我勉强看清楚张老师拿出的是一个信封。
正纳闷时，老唐突然发起火来，嗓门一下子提高了很多，远处的我也听了个大概：“老张，都跟你说了这是公平竞争，再这样的话，我可真生气了，到时你什么都别想了。”
听到这里，我顿时恍然大悟，眼前看到的一切似乎有了答案。
原来，学校好不容易争取到一个高级职称的指标，谁若将这个“香饽饽”揽入怀中，将直接关系到今后的收入待遇，许多人对此垂涎三尺，张老师便是其中一位。从教学水平和资历等各方面来看，张老师的呼声非常高，但是并没有稳操胜券的把握，所以才会私下找老唐帮忙。
毫无疑问，那个信封里肯定是张老师准备送出去的礼物，但老唐坚决不收，甚至还发怒，张老师只能无可奈何地离开了。当晚的事情就此结束，而在稍后几天，我的心里一直在琢磨，送礼不成还落个不好的印象，张老师这次大概没希望了吧？
估计张老师也是这种想法，所以后来几天我每次见到他时，发现他都是一副沮丧失魂的模样。然而大概一周后，这个指标的归属终于尘埃落定，还是落在了张老师的头上。
对于这个结果，不知内情的人大多觉得理所当然，我却感觉有些出乎意料，甚至连张老师都可能有些意外。但细想之后，我还是大概弄清楚了情况，老唐没有收张老师的红包，也没有因这件事为难张老师，只是将自己说出的话落到了实处，保证了指标竞争的公平公正。
按理说，张老师原本就有很高的呼声，将会有很大的机会获得指标，老唐暗中再帮帮忙，既“顺理成章”，也不会引起非议。换作他人，这时大可顺水推舟送个人情，再收点礼皆大欢喜。可那晚，校长老唐坚决说了“不”！
如今，校长老唐和张老师早已退休，我也人到中年。这件事过去20多年了，我永远记得那晚的夜空，孤寂的星星在努力地发着光。
（作者单位系湖北省枣阳市吴店镇第一中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