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人想念的东西,往往与故乡、与童年有关。家乡泉水甘洌,出产的豆腐洁白细嫩,入口软滑清醇,让人至今难忘。
俗话说,世上三样苦,撑船、打铁、磨豆腐。磨豆腐是很累人的活儿,母亲将泡好的黄豆放到石磨上研磨,然后将磨好的生豆浆盛进“吊袋”中过滤,并反复挤压吊袋,直到滤尽豆浆为止;再将滤下的浆水放入铁锅中煮沸,之后点卤水凝固,将凝结后的豆腐花轻轻舀进已铺好包布的木盒内;盛满后,用包布将豆腐花包起,盖上木板,压好,即成水豆腐。
后来有了走村串户的豆腐郎,母亲就很少磨豆腐了。“豆腐,新鲜的豆腐哦!”豆腐郎悠长的吆喝声,绵软得像他卖的豆腐。我攥着母亲给的一块钱,向豆腐郎跑去。豆腐郎是个慈祥的老头,他小心地将豆腐从水桶中捞起,偶尔还会捞一些细碎的豆腐给我解馋,生豆腐那清凉香甜的味道,直抵肺腑。
豆腐的做法很多,或汤或食,或荤或素,各有风味。我最爱吃的是香椿拌豆腐,买来豆腐,母亲将嫩香椿头用开水一焯,暗红色的香椿芽儿就变成了翠绿色,切碎后与豆腐拌在一块儿,放些盐,再滴上几滴麻油,吃得我口齿生香,回味无穷。
豆腐不仅是平民的美食,也颇受文人雅士的喜爱。北宋文学家苏轼不仅发明了“东坡肉”,他制作的“东坡豆腐”也一样享有盛名。宋朝林洪撰写的《山家清供》中有“东坡豆腐”的制法:“豆腐,葱油煎,用研榧子一二十枚和酱料同煮。又方,纯以酒煮。俱有益也。”
作家林斤澜先生认为,豆腐要“原生态”地吃才有味。他说:“把一块豆腐拌上小葱,若不是小葱时节,放半匙辣椒糊,或是盐腌韭菜花,或洒上榨菜碎末,就是两个指头撮点细盐上去也可以了。吃豆腐吃的是‘白’味,加咸加辣把‘白’味提起来。”
金庸的武侠小说《射雕英雄传》中,黄蓉诱洪七公收郭靖为徒,做了一道菜,名叫“二十四桥明月夜”,虽然只是蒸豆腐而已,但做法十分讲究:剖开一只火腿,挖出二十四个圆孔,用“兰花拂穴手”功夫削出二十四个豆腐球,扎住火腿再蒸,蒸熟后火腿弃之不食,将入味的豆腐装碟上桌。“老馋猫”洪七公嘴刁得很,但吃了黄蓉的豆腐,立刻教了几手绝活儿给郭靖那傻小子。
古人言,豆腐“一身清淡七分水”,这是谈豆腐的境界,也是谈人的境界。道理人人都懂,可是真的要淡泊名利,又有多少人能做得到呢?
(作者单位系湖北省枣阳市刘升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