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岁那年,年轻漂亮的母亲,跟着父亲一路逃荒,千里迢迢来到东北,把山东老家的大煎饼也一起带了过来。
摊煎饼时,母亲会坐在一小个板凳上,左边放一大盆磨好的玉米面,右边放一个盖帘,准备放摊好的煎饼。黑乎乎油汪汪的煎饼鏊子开始发热,嗞啦嗞啦地响着,热气也随之升起。顶着热气,母亲用抹布一抹,擦去鏊子上的水珠,再洒一点油,那鏊子便油光锃亮起来。
油开始加热,烤着人的脸。母亲不慌不忙地舀起一勺面,倒在鏊子中央,勺子送回时,连带着抄起身边的煎饼耙子。母亲用拇指和食指捏住煎饼耙子,在中间的面团上一抿,面团便铺开了。等煎饼耙子转完两圈,稀溜溜的面已经均匀地摊在整个鏊子上,只剩周围一条窄窄的边。
不到两分钟,薄薄的煎饼便熟了,呼呼地冒着热气。这时,旁边的孩子们早已迫不及待地伸着脏乎乎的小手,嘴边流着口水,用渴望的眼神看着大人们。母亲笑着说:“快给孩子撕一片尝尝!”每次母亲要摊煎饼时,村里的大人孩子都会围成一圈,妇女们想跟母亲学手艺,孩子们自然是要解馋的。
煎饼虽然很薄,但盖帘上也厚厚地堆了起来。热心好学的杏花婶总会主动请求摊几张,可是“看花容易绣花难”,煎饼耙子在母亲手上轻便灵巧,到了杏花婶手上却沉重不堪,仿佛也认生似的。面团总会粘在耙子上,不能均匀地分开,厚一块薄一块,厚的地方还没熟,薄的地方却已经糊了。杏花婶勉强摊了几张,刚有点模样就被春桃婶撵了下去。春桃婶会坐在小板凳上,学着母亲的样子比划,可惜她摊出的煎饼同样不敢恭维。
多少年来,一到春天,母亲总会忙上三两天,摊满一大缸煎饼。干活回来,便折几张煎饼,再舀一碗大酱,切几块咸萝卜疙瘩,就着大葱吭哧吭哧吃起来,满足得很。村里的妇女也想学母亲的样子,可她们总摊不好,母亲便放下自家活计去帮她们。每到这时,女人们手忙脚乱地笑成一团,煞是热闹。
如今,母亲头发白了,眼睛也花了,早就不再摊煎饼了。可是不知为何,每当看到卖煎饼的,我眼前总会浮现出那张黑乎乎油汪汪的煎饼鏊子,下面燃着熊熊的火,旁边是忙碌的母亲,身边围着一群婶子大娘,还有一群眼巴巴看着的孩子们……
(作者单位系吉林省东丰县二龙乡长生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