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来得不是时候,但还是义无反顾地走进了婺源。
八月的婺源,自没有三月的桃红柳绿、莺歌燕舞,也少了四月的满眼金黄、水墨意境,但青石铺就的老街,白墙黛瓦勾画的屋舍,清泉潺潺流出的乌篷小船,亦足以荡开一层层的涟漪,铺开一湾如梦似幻的江南意境。
油菜花未开,但秧苗正绿。行走在李坑蜿蜒的田园小径,一派水乡独有风光扑入眼帘——菡萏亭亭,荷香四溢,小溪流水,垂柳依依,乌篷船上木橹轻摇,吱呀的回响,荡漾起一个浮生若梦的江南。翠竹三两枝,竹亭几处、寺庙一两座,行走其中,宛若穿入了时空的隧道,坠入了唐诗宋词的意境之中。
四月看花,也看游人如织。八月无花可赏,倒也添了另一份好处——让人可以静心屏息,仔细阅读一栋栋历时百年的徽派建筑。一溜儿的白墙黛瓦,勾角挑檐;齐整儿的青阶木柱,雕花镂物……一不留神,恍然进入了明清,瞥见文人雅士立于门楣之外,打背手,捋长须,吟哦四书五经。踏着青石台阶,入得屋内,屋内格局老旧,斑驳的红木椅沐浴在从天井斜斜射入的阳光之中,氤氲着沧桑的质感。一位老人摆竹躺椅于侧边,双目微闭,躺椅轻摇,一副怡然之态。
屋内窗棂大多雕花刻物,松竹菊梅、燕雀蝙蝠,不一而足。中庭设有天井,井内苍苔葱绿,生机勃勃,为老屋的颓旧注入了几分生气。
江南无水不成村,婺源,自然少不了水的身影。幽深而甘冽的是井水,置于村头巷尾,清澈而甘甜,绵延百年,至今还供一方乡邻饮用、洗涤;源远流长的是溪水,依山逶迤蜿蜒,叮叮咚咚作响,跳险谷,跃巨石,经浅滩,最终傍村绕房,成为点缀村落的最好装饰;如玉盘、翡翠的是湖水、塘水,在村头或村尾,半亩方塘,蓄天光云影,植三两荷花,游四五鹅鸭,悠游自在。桥总是能见几座的,木桥、拱桥、石板桥,弯拱的如虹饮水,直板的如山岿然,桥下总有三两农人,或涤衣刷碗,或洗濯农具。漫步青石小巷,流连曲水流觞,说不尽的江南意味,便在脑海中弥漫开来。
好似山的奇、秀、险均被相隔不到数百里的三清山、黄山夺取一般,婺源的山只剩了平和。不高,不兀立突然,不陡峭险峻,只是平地上一块凸出,线条并不尖锐,像泼墨之后荡漾的那种柔绵无骨。但正是这种平和,正好映衬了婺源水的柔美,村的和谐。山中植树,树皆为平常所见松、樟,但决不妨碍团团的绿意,盘旋在连绵起伏的山峰之上,为婺源点染上水墨的意蕴。
中国人心中,大抵都居住着一个江南,那是《诗经》里“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的江南,菡萏生香;那是大唐盛世白居易眼中“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的江南,柳绿花红;那是风雨飘摇却铭记国恨家仇陆游笔下“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的江南,青巷幽幽。
婺源,无疑是我们失落在钢筋水泥的喧嚣中,还能寻找到的一处江南,一处心灵栖息的净土。这样的季节来婺源,自有些许的失落,但还是感慨,毕竟来了。
(作者单位系广东省广州市白云区培英实验小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