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是经历过了不少山水，当前往黄果树瀑布时，心中并无太多的兴奋。
随着游人，顶着烈日，懒散地穿过人工盆景园，便步入通往山林深处的路径。这一段的山并不陡峭，亦不高峻，因而也就少了大山深处应有的清凉。路边的景致，最能吸引眼球的，只是数米高的竹笋。
继续前行，便开始听到隐隐约约的声响。这声响，初时只若早些年使用的微风吊扇发出的聒噪，慢慢地便向着春雨沙沙、秋雨簌簌、夏雨飞降过渡，及至眼前出现了“第一观瀑台”的指示牌时，耳畔已然是万马奔腾的喧嚣。
透过枝叶的缝隙，一片白亮亮的世界便闯入了我的眼帘。这被碧绿的枝叶分割成无数碎片的飞瀑，如云贵高原上洁白的云，被上帝罚下了人间，误冲误撞中一头扎到了山崖，摔碎成万千跃动着光亮的精灵。
我兴致陡增，向着观瀑台上方的一处高台奔去。虽只登高了几米，视线却已能跳出树梢之上，此时再看瀑布，便能见到一个大体完整的轮廓。瀑布的水源，竟然来自夹瀑而立的两山近顶处。顺着瀑布远望，既不见更为高峻的山，亦不见连绵起伏的峦。似乎瀑布的水，完全是莫名其妙突然降临。
主瀑的白缎带，在经历了第一级断崖的裁剪后，复又借助十余米缓坡的修复，重新聚合成一个新的整体。再至第二级断崖，又被撕扯成无数缕大小不等的白练，哗啦啦一起杂乱地跌入几十米深的峡谷。这些白练徒劳地伸出双手，四下拉扯着，想要抓住任意一根救命的稻草，却不想越抓越乱，直搅和得碎片纷飞，泪水四溅。空气中已感受到瀑布飞沫的湿润与黏人，大片大片的水雾，从树木遮蔽的谷底升腾而出。
沿着蜿蜒起伏的山道继续向前，每迈出一步，耳畔的轰响声便增添一分，而空气中的飞沫亦重了一分。地面上先是有了小雨初降时的湿滑，后来便随处可见一汪汪积水，似乎这里刚经历了一场阵雨。行至距离瀑布最近的一处观瀑亭时，所有人都被包裹在细密绵柔的雨雾中，从头到脚都湿润了。游人们开始纷纷穿上塑料雨衣，雨伞在此处已然无法应付这无处不在的潮湿。
此处观瀑景象较先前的远眺又有不同。此时的瀑布，已具有了鲜明的层次。最里层贴近山岩的部分，乖巧地顺着陡岩轻轻滑下，既不手舞足蹈，亦不大声喧哗；最外层凌空飞降的部分，则极端张扬地表演着各种特技，时而快速降落，时而团身翻滚，时而斜向里逸出，时而反身向上腾跃一段距离，然后再换了姿势重新下降。中间的若干层瀑布，起哄般吵吵嚷嚷地奔向下面的深潭，它们或是勾肩搭背，或是呼朋引伴，一大群一大群喧嚣而过，只留下一闪而过的白花花身躯，令人生出无限遐思。
只见大大小小的水箭密匝匝地射落在潭水中，前一支箭激起的水珠刚跃出水面，就被后面跟上的几支水箭击成碎片，大部分又被强制地压入潭底，小部分飞溅出水箭的射击范围，向着潭面的深远处逃逸而去。而那些被再次压入潭底的水珠，又邀集了潭中的其它兄弟，倔强地重新跃出水面，勇敢地迎战强大的敌手。于是，潭面上便永恒地弥散着厚厚的雨雾。
瀑布下的犀牛潭并不深邃，亦不阔大，只是水色特别清澈。透过弥散在上方的厚厚水雾，依旧能看得见潭底绿草的青翠和山石的黝黑。潭水在经过瀑布的反复击打后，成了异常温驯的乖孩子，带着满身的伤痕，沿着河道，滑过满是青苔的河床，悄无声息地流向远方。据说，在潭水将要远行的路上，还将有10多个峭壁陡岩，需要勇敢地跃下，去经历新的锤炼。
（作者单位系江苏省仪征中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