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习课上，我在批改刚刚收上来的“听写”，学生有的在写作业，有的在读课外书。偶然一抬头，我发现坐在第二排和第三排斜对着的两个男生正在小打小闹，但没有出声音。教室里很安静，大家都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
我轻轻放下笔，静静地注视着他们。看到我的异样表情，他们停止了打闹，我继续批改“听写”。突然，“哗啦”一声，学生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纷纷抬起头愕然地看着我。我走到刚刚捣乱的两个男生面前，是他们打闹时不小心把笔袋碰到地上了。
“你们扰乱课堂纪律，影响了大家学习，应该向大家道歉。”我用平和而不失威严的语气对他们说。小奇赶紧站起来，面向大家一鞠躬，结结巴巴地说“对不起，我错了”，然后他向小海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叫小海也站起来道歉，然而小海纹丝不动。教室里安静极了，几十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看我又看看小海。有人小声说“快道歉啊”，小海依然没有任何语言、没有任何动作。
下课铃响了，为了不影响后面的老师上课，我没有再理正在闹情绪的小海，离开了教室。一下午忙忙碌碌，我无暇顾及这件事，小海也没有说过一句话，见了我似乎在躲着。
晚上回家后，我一直在回顾事情的整个过程，反思自己的言行，我当时是不是太严肃了？小海是个内向的男孩，我应该给他解释的机会，给他自我反省的时间。
第二天，快下早自习了小海才到校。他用几乎自己都听不到的声音向我问好，我笑着点点头，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快收拾好书包准备上课吧！”他低着头回到自己的座位。对于昨天的事情，我期待他能给我一个答复，但是他没有。
一上午的时间，小海显得很正常，不过下课后他总是跟在那些与我聊天的女生身边晃来晃去。快上课了，女生都回去了，他还是迟迟不肯回座位：“老师，我‘听写’得了100分，是不是可以换一张免作业卡”“老师，我的‘优加’攒够了15个，我又可以抽奖了”。看得出，他在与我找话说，想缓和矛盾。我微笑着向他点了点头。
下午，我把学生填写好的《评价手册》收了上来，随手翻看了几本。马上到放学时间了，学生走来走去收拾书包。无意间我发现，小海总是时不时看我一眼，似乎有话要说。我觉得也是时候问他昨天的事情了。于是，我给了他一个手势，他快速走了过来。我说：“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他好像早在等我这句话了，嗫嚅道：“老师，昨天的事情是我不对，我道歉了！”他满脸通红，看了看我，立即低下了头。我不明白他的意思，追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道歉了？”他指了指桌上的《评价手册》说：“我写在那里了，让自己记住这件事。”我吃惊地翻开他的《评价手册》，翻到了他指定的页码，在“老师，我想对您说”那一页工工整整写着：“老师，对不起，我错了……”很醒目的文字，不足3行，不超过15个字，我看了足有3分钟。我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小海灿然地看着我，一脸喜悦。我试探着问：“我可以把你的话分享给同学们吗？”他真诚而又羞涩地点了点头。当我面向大家读完他的道歉，全班响起了热烈的掌声。那一刻，我看到了小海自信、坦然的笑容。
我在心里默默说：“别样的道歉，敏感的孩子，自尊心强的孩子。”我庆幸自己对他的宽容、让步与等待。每个人都有自尊心，儿童亦然。因为有了自尊心，人们犯错后才会感到自责，才能进行自我监督和自我教育。我们要尊重孩子的自尊心，尊重他们选择维护自尊心的方式，特别是对那些内向、敏感的孩子，更应如此。
（作者单位系北京教育学院附属海淀实验小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