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在楼顶置了一片巴掌大的小菜园,这几天天气向暖,春意萌动,小菜园欣欣向荣,有些青草也在菜叶丛中伸出了纤细的腰肢,随手摘下一把,青草的汁液沾满了手指,一种味道从诗经里走了出来,“春日迟迟,卉木萋萋,仓庚喈喈,采蘩祁祁”。那种味道来自春天的土地,让人仿佛生了双翼,变成一只沐风而行的新燕,朝着春阳下的远方飞去。
春天来了,我想在春天种下一棵树,最好是一棵杏树,“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在一夜春雨过后,我可以踏着泥泞的土地,寻找自己种下的那一棵杏树,看它无瑕的花瓣沾着晶莹的雨露,在微风中向我颔首微笑。
春天来了,我想在春天做一次农夫,最好是粗衣麻履,戴一顶竹编的斗笠,扛一把锄头。我会在处处啼鸟的清晨出门,带着一路溶溶的月色返回。狭窄的田埂芳草萋萋,各种杂样的野花零零星星地点缀在草丛之中总会带给人一些不经意的欣喜。或许没有月色,你看那暮云四合,天空陡然昏暗了下来,一场春雨正在酝酿之中,不用着急回家,就静静地等待淅淅沥沥的春雨从天而降吧。“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不在这场春雨中静静地伫立着洗去心头尘埃,岂不白白浪费了这场大自然的恩赐。
春天来了,我想在春天去见一位多年未曾谋面的老朋友,最好是在深夜造访,不必提前预约,因为我想享受那“焉知二十载,重上君子堂”的惊喜——虽然不胜酒力,但“一举累十觞”的殷勤劝酒我一定不会拒绝。当灯花落尽、星河满天,我们把酒论文的豪兴依然不减;等到雨中黄叶、灯下白头的那一刻,这春天令人沉醉的夜晚一定会在心头津津有味地咀嚼。
春天来了,我想在春天去一趟江南,到雨丝风片、烟波画船的江南,到烟花三月、鸳鸯戏水的江南。穿街走巷,踏着青石铺就、苍苔漉漉的巷中古道,迎面走来的那个撑着油纸伞的姑娘。她袅袅娜娜,轻踩莲花,从戴望舒的诗行中款款走来。吱呀一声,是谁推开了那扇尘封已久的雕花窗棂?探头而出的姑娘,是在盼望远行的游子吗?
春天来了,我想在春天读一本书,最好是一本诗集,用青草的汁液、鲜花的芬芳写就的诗歌。在珠玉铮铮的琵琶声中,在低婉哀伤的小提琴声中,在雨落屋檐的滴答声中,我们一起去读一首诗,可以读李白的“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可以读杜甫的“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可以读苏轼的“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或者你去油菜花地里,去芳草连天的旷野,去读余光中,去读席慕蓉,去读舒婷和海子,一定别有一番风味。
春天来了,我想在春天做一回孩子,卸掉中年的沉重和忧愁,带着一颗明净的心,带着一脸祥和的笑,心无挂碍,面无愁容,把自己袒露在阳光下,肆无忌惮地张开双臂,拥抱絮絮的春风。我想爬上村头的那棵柳树,轻轻折下一根柳枝做成喇叭,让童年的序曲在耳畔清亮亮地响起。我想牵上外公养的那头老黄牛去田间沟畔,看它悠闲自在地啃食野草,我还想踩着高高的石栏,去看看鸟巢里羽毛未丰还长着稚嫩黄嘴的麻雀……
(作者单位系河南省驻马店市第三小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