缙云县长坑小学根雕课程(池沙洲 摄)
丽水市莲都区水东小学婺剧社团
(张一平 摄)
景宁县梧桐乡中心学校校园远眺(池沙洲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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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泉市畲乡小红花(王 莹 摄)
云和县江滨实验小学头球训练
(王晨莹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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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几何时,浙江乡村学校是小的,落后的“麻雀村小”散布在千山万壑;曾几何时,浙江乡村学校是美的,低矮失修的校舍融入晨岚暮霭,与山林原野形成一道绝美风景。这种“前现代”的美与先进、完善、现代格格不入。为了追随城市化的脚步,乡村学校经历了一波大规模的撤扩并,规模变大了,资源整合了,办学规范了。但随着人口出生的减少,以及人口向城镇集聚,今天,在乡村振兴的大背景下,有很多乡村学校依然是小的,但却是美的,“小”和“美”的内涵发生了本质的变化。
□ 池沙洲 李 平
丽水市是浙江乡村的典型代表,境内海拔1000米以上的山峰有3573座,大山曾经一度阻隔了物资与信息的流通,同时加剧了人们对外部世界的向往。十几年前,丽水乡村教育面对的棘手难题是:师资和生源的双重流失。
如今,较大规模的师资外流现象已在丽水绝迹。在市委市政府的大力关怀和支持下,教师的月度奖和年终奖考核已经和公务员达到同一水平,教师的各种待遇分毫不差。在本乡本土安安稳稳地当一名教师,成了丽水籍师范毕业生追求的“小确幸”。
然而,新的焦虑产生了。记者于4月2日走访了丽水市教育局,局长王平正在为师资问题挂怀:“丽水的教育光靠丽水的教师还不够。我们现在要应对的挑战是,想办法把外地人才吸引到丽水来。”
“留住”的难题解决了,“引入”的难题随之而来,这一改变本身值得欣喜。
“小而美”的乡村学校到底有多小?
凤凰是畲族的古老图腾,传说中,凤凰与梧桐有着互相依存关系。因此,景宁畲族自治县有个梧桐乡就毫不奇怪了。
前几年,梧桐乡中心学校有一个保留节目:全校200多名学生群集操场,排列成一株巨大的梧桐树,大家一起在“树”上吹奏口琴。
后来,学生数减少到不足200人,梧桐阵列显得有点稀疏,但勉强成形。
目前,学生仅剩75人,“梧桐树上吹口琴”节目取消。
据丽水市教育局统计,截至2020年,全市小学202所,6个班及以下的学校73所,100人以下的小学43所,其中50人以下的小学22所。
100人以下的小规模学校在不断增多,10人以下的微班在不断增多。30多人的班级在城里被划归“小班”;但在乡村,好几个班级加起来还不到30人。
在景宁县大均乡中心学校,记者看到,有的微班仅有三四个学生。
学生人数减少了,场地硬件没有减少,教师配置没有减少。因此,生均享有的教学资源增多了。
缙云县城北小学将教室空间重新组合分配,将一间教室的前后两堵墙改成中间的一堵墙,布置了书柜、软垫、玩具等,供两个班级作为学生的休闲活动室使用。
改变了传统教学和教研模式的微班
微班教学给年轻一代的乡村教师提出了全新的课题。学生人数减少了,并不等于教师轻松了,语、数、英、科教师兼教一门音、体、美学科的情况很普遍。
庆元县开发解锁了“师资共享”和“名师走教”两项新技能。比如,在庆元县荷地镇有两位非常罕见的“跨界”中学和小学的教师——音乐教师胡慧娟和美术教师毛苹苹。她们隔天轮流在荷地中学和镇中心小学授课。相距300米左右的两所学校,实现了艺术学科的“师资共享”。
又如,庆元县在专业课教师“走教”的基础上,推行语、数、英3门学科“名师走教”,20个名师工作室的367名教师定时下乡授课。
“微班教学不仅跟大班教学不同,跟小班教学也完全不同。比如没有平行班的概念,因为不同的班级班额不等,无法比较;而且一个学科往往只有一名教师,在校内没有办法搞教研。”大均乡中心学校校长汤国栋说。
据他介绍,从2019年下半年开始,景宁县成立了一个微班教研联盟,目前共有8所小微学校加入。每次活动由县教研员牵头,大家确定一个共性的话题,8所学校同一学科的8位教师就能在一起上课、听课、评课、赛课了。
“贴身辅学”模式重现“沂水春风”
义务教育新课程改革以来,激励、合作、宽容、等待、分享、互动、选择、以学定教、学为中心、授人以渔……这些热门词汇频频出现在各种研究论文中,但很多时候是以“理想课堂”的身影出现。
热血教师们企盼苏格拉底式的对话教学、向往巴学园式的学习自主、渴慕孔门弟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坐而论道的“沂水春风”,然而在大班额教学的现实中,这些愿望只能是“道远而不能达”。
那么,当班额降低到只有十几人,甚至只有个位数了呢?
起初,讲授式教学、接受式学习还凭着惯性存在。“突然有一天,我们猛然发现,其实可以不必那样教,学生完全可以这样学,因为条件已经允许了。”景宁县小学科学教研员练飞告诉记者,一种名为“贴身辅学”的新型学教模式,已经在一些小班小校中悄然开展。
例如仅有22名学生的郑坑乡中心学校,已经基本采用了这种课堂形式,不少知情者为此惊叹道:“这简直就像是导师在带研究生。”
“贴身辅学”并不是师生海阔天空地聊天,而是制定并实施了一套完整的制度。从形式上可分为一对一辅学、小组辅学、双师辅学;从时间上可分为课中辅学和课后辅学,其中课后辅学又分为集体晨读辅学、午间面批辅学、晚自修辅学。
在辅学过程中,要求“教师要能倾听学生的声音,还要引导学生学会倾听同学的声音”,做到辅中有助,助中有辅,将学生思考引向深入,同时运行辅学记录册、乐学币、星级奖章等制度,在学生中形成“赶、帮、超”的学习氛围。
教育数字化比酷,乡村不输给城市
网络时代的世界是平的,网络无死角地覆盖了城市和乡村,使得城乡差距在信息传播方面无限接近,乡村教育在信息技术提升上表现出极大的热情,在某些领域,也其实可以走得比城市更早、更远、更好。
2020年2月疫情期间,浙江省中小学全面实施线上教育教学工作。当时的“云课堂”有直播课和录播课两种形式,毕竟开直播是需要一点勇气的,教师们大多会选择录播授课或借享视频。
当王平在全省会议上提出,丽水市中小学线上教学将采取“直播为主,录播为辅”时,大家震惊了——这是那个“九山半水半分田”的丽水吗?
王平夸下如此海口并非毫无来由。原来,早在2018年,丽水市就自主设计了教育资源公共服务平台;2019年,教育局委托阿里巴巴,开发了基于浙政钉的“丽教钉”,以及市县两级的教育大数据中心。
全市所有师生家长全部纳入“市—县—校—班—生”五级架构,用户有80余万人,约占市域户籍人口总数的三分之一。各学段学生的报名、缴费、办证、审批都能够在手机上操作。
当年5月,“丽教钉”空中直播课堂正式免费开播。每周末向全市初中生开展一周数学知识点的梳理辅导,主播由市教研院遴选的数学优秀教师担任。就连一小部分留守儿童,也能通过社区帮助享受到这项服务。
钉钉直播培训教师6000名,这为疫情到来之时的乡村教育赢得了主动,丽水市依托“丽教钉”迅速全面地开展线上直播互动教学,有效保障了在线教学质量。
在仅有40多名学生的大均乡中心学校,去年投入了40万元更新设备,建成了新型空间教室,并为每名学生配置了平板。校长汤国栋为记者展示了一套最新的录播系统,摄像头能自动追踪移动人像,并以赋格画面呈现在高清显示屏上,用手机扫码就能对它进行操作。
目前,丽水市有209所学校完成“互联网+义务教育”结对工作,结对率居全省第一;中小学教学用交互式多媒体的配备率为72.75%,居全省第一;建有录播教室的学校占85.1%,居全省第三,并启动了学科教室、创新实验室、VR/AR教室等设施的建设。
学校虽小课程不少,乡村课程美不胜收
“教师美起来了,课堂才会美起来;课堂美起来了,学生才会美起来;学生美起来了,乡村教育才会真正美起来。”在景宁县梧桐乡中心学校,记者听校长刘建平质朴地概括了乡村学校之美。
“在我们学校,每个人都是领导,每个人都是项目经理。”刘建平并没有开玩笑,该校制定了项目责任认领制度。每学期初,各项教研活动、学生活动、文艺汇演、体育赛事等均由教师自愿认领主持,刘建平就负责了全校的乒乓球赛。
“我们这个只有75名学生的学校,近几年在全县运动会上,拿了很多的第一名和第二名。”刘建平自豪地说。
梧桐乡有百年耕读传统,一个小小的村落,就有“十人九贡”之说。为继承乡土文化,梧桐乡中心学校开发了诗礼课程和畲药课程,提炼出了“梧桐家训”德育课程,教学质量也从全县垫底逆袭到名列乡村学校前茅。
长坑小学是缙云县乡村学校的代表,近年开发出六大系列26门活动课程。校长蔡黎明骄傲地说:“我们每天有2小时的时间让学生玩,让他们玩个筋疲力尽,想调皮都没力气。”
果不其然,记者进入学校时,除了校舍边的溪水声,听到的就是学生演奏乐器、演唱婺剧、敲击锣鼓、奋力呐喊的声音。
蔡黎明介绍,长坑小学27位教师,人人有一门手艺。26门体艺课程中,民乐课程就占了8门。新教师入职时啥也不会,学校就让他先跟高年级学生学,再教低年级的学生,边教边学,边学边教,真正实现了“教学相长”。这样就让乡村学生也能学到城里少年宫的课程,而且还是免费的。
缙云县城北小学的竹文化课程、花果课程、灯谜课程、沙画课程让浙江省美术教研员冷莹流连忘返,她高度评价道:“缙云乡村学校在特色课程建设中充分发挥乡村的优势,扎根乡土,如草编、竹编、陶泥等课程,让学生在大自然寻找创作材料与艺术灵感,在动手实践中激发创造潜力,在课程规划中重视设计意识的培养。”
浙江畲族彩带配色鲜艳,图样精美,用于日常服饰或作定亲信物。从2016年开始,丽水市丽新畲族乡中心小学实施畲族彩带编织非遗拓展课程,编写了校本教材,聘请了非遗传承人指导。因为畲族尚蓝,在该校,与畲族传统有关的体育和艺术课程,统称为“蓝色课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