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蔓延,不能外出。这段时间在家批阅新教育实验网络师范学院学员的作业,边批阅边思考一个问题:是什么让一个人真正改变?
有人说,读书可以让人改变。这句话,既对也不对。变化产生的前提,不在于泛泛地读书,而在于读什么书,与谁一起读书。我看到有的教师跟随专业学习共同体阅读,气质变化,生命成长。我也看到许多教师一直在读流行畅销书、微信上的文章,不仅没有变化,反而是越来越“固化”。我原是一个高中语文教师,如果10年前没有偶然与新教育实验网络师范学院相遇,没有跟着“高人”开启啃读经典之旅,很难发生根本性的变化。
近日,我读美国开国元勋富兰克林写的自传,了解到富兰克林与许多卓越人物一样,在成长的青少年时期也有一段大量啃读经典的过程,“富兰克林借书阅读——不仅有沙夫茨伯和柯林斯这样同时代自由思想家的著作,还有班扬、笛福、洛克、色诺芬等人的作品,以及各种史书和宗教论争书籍——并模仿伦敦《旁观者》报上艾狄生和斯梯尔的文章以改进写作”。这一年,富兰克林仅14岁。
阅历能改变人。人是社会化的动物,在怎样的社会环境中生长,就容易被塑造成怎样的人。白岩松说:“如果环境和制度是糟糕的,好人也会变成坏人。”换句话说,如果环境和制度是良好的,坏人也会变成好人,说的也是这个道理。我们总是被原生家庭、父母教养方式深深塑造,被从事的职业所刻写。即使同样是教师,你是在乡村学校还是城市学校工作,是在校长岗位还是中层平台,都影响着自我的精神生命。能跳出环境的影响反观自我,是人的自由,而这何其难。
习惯能改变人。仅仅靠知晓一些知识,自我是难以有根本性变化的。去年末,我听了一场醍醐灌顶、脑洞大开的讲座。近日,我又在网络上听了一遍并做了笔记。然而即使如此,讲座知识对我思维和行为的真正影响有多大?几乎没有。不过,我去年冬天带新网师学员一起读的《静悄悄的革命》这本书却不同,不论是在听课、授课还是听讲座中,我的大脑总会自动冒出“三重对话”“虚假的主体性”“润泽的教室”“登山型课程”等概念。为什么同样是知识,影响却不同?因为学习的习惯不一样。前者是“讲—听”模式的浅学习,后者是研究性的深度学习。
仅仅有行为还不够,行为必须“自动化”,即成为习惯,才能较少消耗意志力,让你将精力聚焦在所学之上。比如,如果早起阅读的行为成为习惯,早晨一睁眼就会一骨碌爬起来读书了;如果没有成为习惯,醒来后就要纠结要不要起床,这就消磨了大量的意志力,哪有精力用在文本中。
新教育实验网络师范学院真正要改变人、成长人,也不是通过片面传授知识(要学习知识,今天的平台和渠道何其多),而是培养习惯:主动学习的习惯,终身学习的习惯,阅读的习惯,写作的习惯,自我管理的习惯,等等。不培养这些不可以吗?当然可以。问题是,当自我都难以养成习惯时,如何能培养学生?
最近,一则新闻《在方舱医院读书的“清流哥”火了,竟是留美博士后》引起许多人关注。在疫情阴云笼罩的病房,身染疾病的留美博士后付先生能淡定从容地阅读学术著作《政治秩序的起源》,展示了他强大、稳健的精神力量。在新冠肺炎疫情泛滥、内心“兵荒马乱”的这段时间,我看到许多教师依然每日阅读写作,我坚信这种修炼的价值会在未来的岁月中渐渐彰显。而有的教师,在变动不居的时光中,如浮萍一般缺乏定力,总受外界影响,或浮或沉,或喜或悲,或闲或忙,也就失去了主宰命运的自由。
然而根本上,人(尤其是成人)是很难改变的。
我用10年时间研究教师成长,从事大学教育,从未想过要改变任何人。不仅因为成人无法改变,而且无须改变,更是自己无资格去改变。没有哪一种性格、兴趣是绝对好,也没有哪一种性格和兴趣是绝对不好,关键看其如何对待,如何利用。自卑虽然不好,但能激发超越;阅读虽然好,但脱离实际也容易成为书呆子。根本上,我们每个人都是“病人”,唯有以同情心、同理心去体察他人的内心。特级教师魏勇的一段话说得好,“教育不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工作,不是一个灵魂对另一个灵魂的改造,教育是一个灵魂对另一个灵魂的抚摸和感知,是以自己的敏锐体察他人的疼痛”。
只有领悟到人的不可改变,才可能改变人。
这种改变,也叫:成为自我。
(作者系山西忻州师范学院教师、新教育实验网络师范学院执行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