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十月，十八届五中全会提出普及高中阶段教育的伟大战略，这是我国教育事业发展过程中的一件大事。2001年，我国政府宣布实现了1985年提出的基本普及九年义务教育的战略目标，经过十余年的巩固和提高，我国基础教育发展的下一步战略目标，逐渐成为全社会关注的焦点之一。五中全会提出普及高中阶段教育，明确了我国基础教育发展的战略新方向。
十八届五中全会公报指出：“提高教育质量，推动义务教育均衡发展，普及高中阶段教育，逐步分类推进中等职业教育免除学杂费，率先从建档立卡的家庭经济困难学生实施普通高中免除学杂费，实现家庭经济困难学生资助全覆盖。”在这段话中，包含了至少五层含义，不应从任何简单片面的角度来理解其战略思想。
第一，普及高中阶段教育的伟大战略是以普及九年义务教育战略的继续和巩固为前提和基础的。五中全会在提出普及高中阶段教育这一战略新目标的同时，也提出了推动义务教育均衡发展，这实际上是明确了义务教育的普及与提高仍然是新时期我国基础教育发展战略的重要组成部分。道理很简单，即所谓“万丈高楼平地起”，普及高中阶段教育虽然是进一步普遍提高民族素质的需要，但是，普及九年义务教育并不是一蹴而就、一劳永逸的事情，而是如逆水行舟，需要不断坚持努力的，这就意味着，如果我们放松了普及九年义务教育的工作，普及高中阶段教育的战略目标不但不可能真正最终实现，而且还有可能成为对我国教育事业发展有百害而无一益的空中楼阁。
第二，普及高中阶段教育在战略意图上是普及九年义务教育战略的提高和延伸，而不是战略重点的简单转移或替代。五中全会提出普及高中阶段教育，是要在普及九年义务教育的基础上把国民素质提高到一个新水平。也就是说，普及高中阶段教育和普及义务教育这两大发展战略之间的关系是基础与提高的关系，而不是并行或替代的关系。尽管我们已经达成了基本普及九年义务教育的战略目标，但在提高义务教育质量方面仍然有待提高，尤其是在偏远农村地区和民族地区，很多孩子虽然在学校里学习了九年，但并未达到初中毕业应该达到的水平。更重要的是，对绝大多数完成了九年义务教育的年轻人来说，我们的课程还远没有丰富到能够对他们的生活形成足够有力的教育支持。这些问题能否得到解决以及解决的程度，直接影响着我们实现普及高中阶段教育战略目标的速度和水平。实施普及高中阶段教育的新战略，并不意味着普及九年义务教育战略的完结，也不是说我们教育工作的重点从小学和初中转入高中阶段，而是要在继续巩固提高普及九年义务教育战略成果的同时，进一步把普及教育的水平提高到高中阶段。实际上，2014年我国高中教育毛入学率已经达到86.5%，离90%毛入学率这个公认的全面普及标准已经不远了，普及高中阶段教育，其实是一件适应我国社会现实发展水平的事情，水到渠成，不存在什么战略重点的替代或转移。
第三，普及高中阶段教育不是义务教育年限的简单延长，而是对普及九年义务教育的重要补充。五中全会提出普及高中阶段教育，但没有赋予高中教育免费和强制的特性，因而并不意味着我国将实施十二年义务教育。虽然高中教育总体上仍属于国民基础教育，但与九年义务教育在国民教育体系中的奠基作用不同，要为青少年学生从普通教育转入专业教育做准备，在九年义务教育和高等教育之间起着承上启下的重要作用。很多发达国家没有实行十二年义务教育，并非其经济条件不够，而是适应国民教育体系均衡和科学发展的需要。五中全会提出普及高中阶段教育，是适应我国经济和社会发展对劳动力教育水平的新要求，而不是要在义务教育基本制度上做出根本性的改变。我们注意到，五中全会在提出普及高中阶段教育的同时，也提出了逐步分类推进中等职业教育免除学杂费，明确了中等职业教育的发展是新时期教育发展战略的重要举措之一，因此，为了避免在生源等方面对中等职业教育造成消极影响，我们也不应该现在就在全国范围内实施十二年免费义务教育，况且延长义务教育年限还涉及对《义务教育法》进行相应的修改。
第四，教育普及与提高是相辅相成的两个辨证方面，普及高中教育还内在地包含着提高高中阶段教育质量的历史任务。上文引述的五中全会公报中的那段话，首先说的是“提高教育质量”，也就是说，无论是义务教育还是高中教育的普及，优质是第一要义。普及高中阶段教育，不只是简单地提高高中教育毛入学率，其背后的战略意图是劳动力教育水平和国民科学文化素养的整体提升，是从总体上提升国家创新能力和综合竞争力的需要。在产业升级换代和“大众创业，万众创新”的大背景下，普及高中阶段教育的战略思想本身就包含了普及和提高这两个辩证统一的方面。普及高中教育，不仅应当理解为一种普遍提高我国国民素质的政策措施，它同时还是拔尖创新人才培养的重要基础性工作之一。在实施普及高中阶段教育的过程中，我们切不可仅仅侧重普及而偏废了提高，一定要普及和提高并举，既要通过普及高中教育来普遍提高国民素质，又要通过特色发展等措施为及早发现和培养拔尖创新人才打好基础。
“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在我们登高望远的同时，也切不可忘记万丈高楼平地起。我们只有始终脚踏实地，做好教育领域的各项基础工作，才能最终真正实现普及高中阶段教育这一伟大战略目标。
（作者系中国人民大学教育学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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