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学期又结束了，学生放假回家了。校长照例要召集全体教师汇报、总结、培训，教师们在底下小声交流着，盼望、规划着各自的悠长暑假，耐心等待一切例行公事的结束……这是在任何学校都随处可见的期末常态——那么，难道还有别的状态吗？在杭州的一所学校，他们尽力把每一件事都做得和所谓的学校常态不一样，比如把期末的例行会议，变成了一场“学校可持续发展诊断”。这所学校告诉人们，学校可以办得“不像学校”——
□ 池沙洲 文/摄
既然是“诊断会”，按理应该请一批专家才对，但杭州二中白马湖学校小学部（以下简称“白马湖小学”）这次只请了一位专家——朱永祥，他是浙江省教育科学研究院院长。朱永祥在观摩完整个会议之后，援引了“乔布斯之问”（乔布斯生前曾遗憾地评论教育：“为什么计算机改变了几乎所有的领域，却唯独对学校教育的影响小得令人吃惊？”）感叹道：“学校教育是至今为止所有行业当中最顽固、最封闭、最传统的一个领域。跟几十年以前相比，除了学校的环境更漂亮、操场由泥地变成塑胶、黑板粉笔变为多媒体和白板，其他的变化好像并不太大。教师还是站在讲台上讲，学生还是在死记硬背，从学校到社会所有人还是过度地关注孩子的学业。” 白马湖小学让他看到了希望，在朱永祥眼里，这所学校正在“把许多的不可能变成现实”。
开会地点不在学校大礼堂，
而是在别的单位
学期结束时举行总结性、诊断性的会议，开会地点一般是在本校的会议室或者大礼堂；高大上一点的，也就是租用宾馆的会议场地，可是白马湖小学的这个会，会址竟然选在华数集团的数字电视产业园区。虽然离学校只有几百米，但毕竟那是别人家的地盘。 综合实践活动教师带着学生参观工农业生产的常有，而直接将学校行政级别的活动放在企业进行的，又有谁听说过？可是话说回来，又有哪一项规定不允许这么做呢？诊断会议过后，与会人员移师华数企业餐厅，大家一边吃着自助餐，一边听家长代表轮流发表感言，以及为本学期优秀教师颁奖，说说笑笑，热闹非凡。 早在2015年建校之初，白马湖小学就成立了“FSC创意联合委员会”（相当于其他学校的家委会，但不一样），FSC是“家庭+学校+社会”的意思，华数集团就是这个委员会的理事单位之一。不仅华数的高管参加了当天的活动，杭州白马湖生态创意城管理委员会也给予了相当的支持。创意城党工委书记林章忠介绍了滨江区近年的发展势头：年利润紧跟北京中关村之后，居全国第二，超过深圳、成都、武汉、上海的相关园区。 未来的滨江区将是由白马湖生态创意城、奥体博览城、互联网创新创业园、智慧新天地等产业区集聚而成的“天堂硅谷”。邻居们在新产业革命中处于高端地位，作为滨江区基础教育新兴力量的白马湖小学，其办学形态无疑会深受影响。
课程除了出版社印的教材，
主要是来自家长
受影响最直接的就是课程。 白马湖小学没有教科室，相关职能分解到3个“中心”，由“中心”引导每一位教师参与教育科研与课程研发等工作。陈连云是课程部的负责人，她为来宾们介绍了学校的五大课程群（“语言交际”“思维与技术”“戏剧与动漫”“运动与健康”“新仪式”）与国家课程各学科之间的关系。传统的单一的学科分类不再出现在课表中，而是融入课程整合的框架中，包含在每一节“白马湖课”中。 学校还有基于项目学习的“主题大单元”，从校名“白马湖”获得灵感。上个学年的主题是“湖文化”，从中分解出5个主题：湖之桥、湖之鱼、湖之岛、湖之波、湖之船。每个主题分3次联课（每次联课3课时）来完成。第一次是项目的确立与设计，第二次是改进与实施，第三次是展示与评价。 比如，由张佳艳领衔的科学畅想课程“奇妙探究”，属于“思维与技术”课程群，教师和学生一起观察身边的生命奥秘，体验神奇的物理现象以及了不起的工程技术。有一课叫作“动物怎样保护自己”，是属于“湖文化”主题大单元中的分题“湖之鱼”。 在课堂上，张佳艳设计了一个探究活动，她用彩纸和报纸分别剪了几条鱼，粘贴在报纸上让学生去找。学生们一眼能找出那些颜色鲜艳的鱼，却忽略了隐藏得很好的“报纸鱼”，从而引出了对动植物保护色知识的学习。 张佳艳自述毕业走上教坛不到两年，对于把握STEAM这一前沿的课程类型，任凭再多奇思妙想，积淀总是不够的，尤其是工程学部分。幸好家长中有一大批“技术宅”和“高工”，他们必然而又自然地介入了孩子的课程，家庭实验室是他们每个星期共享亲子时光的场所。 陈连云在设计“湖之船”时，学生从家里带来了竹子、木头、泡沫等各种材料，在动手制作的过程中，学生会充分考虑船只的承重、防水、驱动等细节，而实验报告、观察日记、思维导图、汇报展示等所有环节都有模有样，很难相信他们只是一二年级的小孩子。 项目学习课程也可以归属于FSC课程中的家长课程。“白马湖的家长是神一样的存在。”教师们如此感叹。 德育文化中心的章爱芬提起101班的一位家长，他在“湖之桥”分题的课程实施中，一个人编写了一册100来页的书，印制并赠送给班级的每个学生。更有2017级的一位学生家长，孩子还没有入学就表态，要将家长课程做成可以在全校共享的资源品牌。 “湖文化”主题大单元课程结束之后，教师们将每一堂课、每一个细节、每一滴成果都汇总起来，编成学本。“学本”二字反映了他们对课程的理解：以学习为中心，不被教材所束缚。
好教师不仅仅能把课上好，
还有奇招绝活
以校长郑巍巍的“3WAN”理念，学生在白马湖小学学习和成长的过程，是从“顽童”到“玩童”再到“完童”的蜕变过程。可是理念再完美，也禁不住被一年级“顽童”每天的稚气行为疲劳轰炸，要达到薛瑞萍所说的“心平气和”，需要教师具有不同一般的定力。 肖燕是102班的班主任，在幼小衔接和学生行为习惯培养方面，她没有采取“这个不准、那个不许”的常规性遏制策略，而是给学生以足够的进阶时间（一周为一单位）。 第一周：离开座位，椅子归位； 第二周：做好课前准备； 第三周：不打断同学发言； 第四周：排队不讲话…… 每个星期达到一个小目标，学生就能得到一张“过关卡”。即使没有达成也不要紧，可以申请延时，有可能这张卡是在第二周或第三周才领到。就这样，原本师生眼中枯燥甚至有点钳制人性的行为养成教育，在白马湖小学变成了孩子之间的游戏过关竞赛；而通常大人们眼烦心烦的孩子的错误，得到了正确的理解——这只是超级正常的低龄儿童的自然天性。 无论过不过关，孩子们犯下的一些“错误”都是正常的。那么，过关之后又如何？集齐一个学期全部20张“过关卡”就能召唤神龙吗？102班规定，每周表现优异的前15位学生将会得到表扬信，而每月评出的“小绅士”和“小淑女”则可以点名和学校任何一位教师包括校长共进午餐。 一张小小的“过关卡”，代表的是白马湖小学教师们的德育理解水平。 学校创办才两年，可是从学校大课题，到各个课程群的课题，再到教师个人的小课题，层层都有立项，年年都有获奖。如前面提到的两年教龄的张佳艳，主持的课程被评为滨江区的精品课程，“基于项目学习的STEAM创客实践研究”获得杭州市课题立项。学校还为王来润、李梦航和黄宗云三位教师举办了专场的诗歌、艺术、朗读现场教育展示会。教师们都对自己课程开发做了完整的6年规划。 白马湖小学建立之初仅有14位教师，第二年才增至24位。朱永祥惊叹：“在很多学生家长的企业中，这可能只是很小的一个小组，但是他们却承担了那么多的任务。既要负责日常的教学工作，又要把大量的时间放在设计、研讨、开发上，这是非常不容易的。”他们的文化气质、精神风貌给人感觉不像教师，实际上他们却是最顶尖、最优秀的教师。“我想这么富有活力的教师团队在我们省内可能很难再找得出来。”朱永祥毫不吝惜赞誉之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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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项活动都离不开家长的热心参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