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肃穆的黑色,没有低回的哀乐,文坛世纪老人冰心以她独特的方式与世人告别。
精心设计的灵堂,以大海的蓝色和玫瑰的红色为主色调,空中回荡着在海边实地录制的海涛海浪的声音,间或还可以听到海鸥的鸣叫……
冰心———这位“五四”以来中国新文学运动的元老,最初以她隽永清丽的新诗打开文坛的一片晴空,在走过了近100年的人生旅程之后,又以如此诗意的结局落幕,堪称文坛佳话。
今天虽是北京入春以来最冷的一天,但清晨一大早,八宝山第一告别室门外已是熙熙攘攘,人头攒动。告别仪式开始前,很多人特意提前赶来。党和国家领导人李瑞环、李岚清等也前来为冰心送行。
8时45分,灵车停在了告别室的门前。冰心的小女儿吴青手捧母亲遗照,含泪和姐姐吴冰、哥哥吴平走下灵车,每人的手上都捧着红玫瑰和满天星。冰心的灵柩被缓缓抬进了告别室。8时48分,冰心柔弱的身躯被轻轻安放在灵床上。吴青将母亲生前喜爱的蓝底白碎花头巾搭在了母亲头上。
9时整,在轻柔的钢琴声中,冰心的孩子们将无数红玫瑰花瓣撒在老人历经了一个世纪的身躯上。“妈妈”和“姥姥”不再用温柔的目光看着他们,孩子们流着泪轻轻地吻着冰心老人的额头。
“请再给我一支玫瑰!”无数双手伸向前来。10时整,等候在大厅门外的千余名读者拾级而上,人们彼此分发着一支支红玫瑰。如怨如诉的箫声响起,伴着海潮声声和海鸥低鸣,这位海边长大的女作家和她的读者们将见最后一面。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群白发苍苍的老者,他们来自各民主党派,其中有些人已行动不便,但依然在亲人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前来送别。
冰心老人的遗体安放在鲜花丛中,正厅上方的横匾上,是冰心的亲笔手迹:“有了爱就有了一切”。
一位眉清目秀的少女,胸前捧着一束玫瑰花,在人群中格外引人注目。她叫彭轩,是北京第一百六十六中学(原贝满女中)的学生。她说,冰心少年时代就在我们学校读书,她生前还担任我们学校的名誉校长。这位12岁的女孩称,她最喜欢冰心的散文《笑》,因为文中透露出一种淡淡的爱意,恬静而安详。
将一生献给中国外语教育事业的伊莎贝拉·柯鲁克夫人说:“我和我的丈夫大卫·柯鲁克是冰心两个女儿在北外的同事。她们既有学问,又相当有社会责任感。从这两个女儿身上,我看到了她们的母亲是一个伟大的教育家。”
柯鲁克夫人的儿子迈克·柯鲁克曾在冰心的母校美国威尔士利学院教授中国文学。他曾在学院图书馆里找到了冰心当年翻译李清照的英文手稿。“冰心的翻译精妙无比。她是李清照诗词最理想的译者。因为作为女诗人,她们既有温柔的才思,又有对国家命运的深沉忧思。”
冰心一直看淡生死。她写道:“我觉得‘死’是一种解脱,带病延年,反而痛苦。”她晚年曾为一位友人题词:“人间的追悼会,是天上的婚宴”,表达了她对死亡的达观心态。
值此“百年喜丧”之际,深知母亲心意的儿女们,决定一改普通葬礼凝重、沉闷的气氛,别具匠心地为母亲设计了没有哀乐,只有涛声相伴、玫瑰满堂的温馨的葬礼。
院子里、大厅内挂满了中外人士的诗词悼文和白色挽联。“一片冰心安在,千秋童稚永存。”———这是四川大学中文系的挽联。
曾经将冰心的《关于女人》翻译成日文的日本作家竹内实写道:“听到冰心老师逝世,深感悲痛。老师在日本东京大学讲授中国文学时,我是学生。老师以言教、身教影响了当时的日本学生……中国文坛中,冰心老师是一颗明星,放出永远不灭的光芒。”
人们在离去之前,不禁回望正厅上方淡蓝色的帷幔上冰心亲笔写下的话:“有了爱就有了一切。” (据新华社北京3月19日电)
《人民日报海外版》 (1999年03月20日第2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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