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阊门外,秋风吹柳条。从来送客处,今日自魂销。
——刘禹锡《别苏州》
都说苏州是一座含蓄的城市,事实上,含蓄都是因为低调,而低调都是因为不稀罕。真正的有钱人会去秀手上的LV吗,毫不在意随地一扔才是范儿。
而名人太多的苏州自然也不稀罕去炒作一个考证,即使这个考证来自南大著名文史学家,即使这个考证在学术界也可圈可点——刘禹锡出生在苏州。
唐文宗大和二年(828),姑苏李宅。
主人,李绅,曾任司空一职,久慕刘禹锡之名,今日特为新任刺史接风。贵宾,刘禹锡,原是京官监察御史,“永贞革新”后受尽冷遇,被贬为苏州刺史。
佳人蹁跹,歌声婉转,美酒香甜,我们的刺史有点醺醺然了。好客的李绅示意歌姬频频劝饮。
酒精,将个人细微的愁绪无限放大。回首自己跌宕的人生,仕途的坎坷,在和州(安徽),因着贬谪的缘故,连知县也敢排挤他。三次移居,最后只能居住在仅放得下一床、一桌、一椅的破旧小房中,写下千古名篇《陋室铭》。
如今,这香艳富丽的场面,你李司空只当浑闲事,却牵动我刘刺史无端伤心泪……
刘禹锡情难自持,提笔赋诗《赠李司空妓》:“高髻云鬟宫样妆,春风一曲杜韦娘。司空见惯浑闲事,断尽江南刺史肠。”……
这,就是成语“司空见惯”的由来,典故的发生地就在苏州。
后人总是喜欢添油加醋,把这个故事说成是刘禹锡看不惯贪官李绅花天酒地的奢靡,故愤而赋诗。而我却更愿意相信,这只是多情诗人一时的悲从中来,正如他的前任,另一位苏州刺史白居易,为“琵琶女”而一度泪湿青衫。
故事其实还有个结局。刘禹锡的诗作传开后,李绅忖度,这不是让世人误会我贪恋酒色嘛,于是,赶忙把座中那位歌姬赠与了他,君子成人之美嘛。
而刘禹锡也果真和佳人恩爱不已,以至于引起权贵李逢吉的妒忌。李逢吉设计骗抢了这位歌姬。刘禹锡十分悲伤,还写了四首有名的怀念诗。当然,此为后话了。
可是,李绅的历史作风问题却自此成了定论。李绅的名字虽不熟悉,他两首《悯农》诗却人尽皆知。试想,能写出“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诗句,应该也是个不差的官了。
刘禹锡一时酒醉,心生感慨,本想抒发郁郁不得志的愤懑,却无意中害得李绅背上沉迷歌舞声色的千古罪名。也许,这一切原本不过是个历史的玩笑吧。
翻开《刘禹锡年谱》:“大和六年(832)二月,至苏州,时苏州水患成灾,禹锡奏请救济。”简简单单一句带过。而事实上,刘禹锡在苏州只做了三年刺史,但这短短三年,让他得到了苏州百姓的尊敬与认可。他与同在苏州担任过刺史的韦应物、白居易被合称为“三杰”,苏州人为他们建立了“三贤堂”,专门香火供奉。
虎丘观梅一事,最早诉诸笔墨的也是刘禹锡。他在《发苏州后登虎丘寺望梅楼》诗中写道:“独宿望梅楼,夜深珍木冷。僧房已闭户,山月方出岭。碧池涵剑彩,宝刹摇星影。却忆郡斋中,虚眠此时景。”
刘禹锡与苏州的唱和,为这座城市的风雅添了浓重一笔。
“流水阊门外,秋风吹柳条。从来送客处,今日自魂销。”离开苏州之际,刘禹锡写下《别苏州》,不舍之情依依。
想来,没有对这座城市的热爱,是很难写出这种深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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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故南大著名文史大家卞孝萱教授在《刘禹锡年谱》中,从北朝民族融合的背景,考证出刘禹锡祖籍洛阳。又从唐朝安史之乱时北方人口南迁的背景,考证出刘禹锡出生于苏州地区。此新见一出,得到复旦大学教授刘大杰和苏州大学教授钱仲联的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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