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高靓
对于关注英国教育的人来说，吉姆·奈特不是一个陌生的名字。自2006年英国儿童、学校和家庭部成立以来，吉姆·奈特被任命为学校与学生事务大臣，主管公共考试、国家课程大纲、14岁至19岁教育和文凭、学校拨款等方面的工作。前不久，吉姆·奈特首次来华访问，并接受了本报记者的独家专访。
学校应多关注金融危机对儿童的影响
记者：这次席卷全球的金融危机，对英国造成了不小的影响，各行各业都在讨论如何应对危机、刺激经济。我们很想知道，经济的困境对教育有些什么样的影响？
吉姆·奈特：目前看来，金融危机对教育的确有些影响，但这种影响并没有达到使教育也出现危机的程度。一方面，随着就业岗位的缩减，更多的学生选择在16岁之后继续留在学校里升学或接受职业培训。同时，一些已经毕业的年轻人也选择回到学校，接受某种职业技能培训，提升自己的就业能力。
另一方面，也是受就业市场的影响，金融危机爆发以来，愿意当教师的人大大增加。要知道，在英国，教师这一职业的吸引力并不算太大，人们常常抱怨教师的工作压力过大、身心俱疲，教师的收入当然也不及金融等行业丰厚。但是现在许多企业受到金融危机的重创，没有招聘计划，甚至在大批裁员，而教育行业相对稳定，越来越多的大学生表示愿意接受相关培训，从事教育工作。这使得中小学获得了一个弥补师资不足、提高教师素质的好机会。
此外，政府将修建中小学校舍纳入刺激建筑行业和地方经济的计划，孩子们学习的条件将得到有效改善，良好的学习环境有利于激发他们的进取心。如此看来，金融危机也可能成为教育发展的契机，对此我们抱有信心。
记者：无论是积极的还是消极的，金融危机终归为教育带来了一些变化。面对这些变化，上至英国政府，下至中小学校，采取了哪些具体的应对措施？
吉姆·奈特：英国政府在2月5日发布了《学徒制、技能、儿童与学习法案》。它正是在金融危机的背景下出台的，很大一部分内容指向16岁以上学生的教育、培训和就业。它将为英国实行已久的“现代学徒制”提供法律依据，给予所有能力合格的年轻人在工作中接受培训的法定权利，满足英国长远的经济与社会需求。所谓现代学徒制，就是让企业为其招收的16岁至24岁员工提供1年至2年培训，边工作边学习，由政府提供资金并颁发资格证书。我们的目标是，到2020年每5个年轻人中就有1人接受学徒培训。英格兰参加过学徒制培训的年轻人已从1997年的6.5万人增加到了今年的25万人，政府的相关投入也达到了每年10亿英镑。新的法案提出，公共部门也应该像企业那样接收学徒，比如学校可招收学徒担任助教。明年将有4000名年轻人到学校担任学徒制助教。
目前，我们正在酝酿扩大师资队伍的计划，加速教师和校长培养，为其他行业的从业者和新毕业的大学生提供成为教师的机会。在国家刺激经济的整体计划之下，我们也推出了一项庞大的学校修建计划，叫做“为了未来建设学校”。该计划将投资修建新的校舍、教室、科学实验室、体育场馆，安装新的信息通信设备，使学校的硬件设施提升标准。
就中小学来说，他们不必太担心办学经费的缩减，相反，我认为学校应该关注儿童在金融危机中可能受到的不利影响。比如一些孩子的家庭可能陷入经济困境，父母在面对生活压力时不免出现一些矛盾，这种压力和矛盾可能转嫁到孩子身上，导致他们出现一些不良行为，包括忧心忡忡、缺乏安全感、焦虑不安、行为乖张等。学校和教师应该给予这些孩子一些关注，哪怕只是一个关心的眼神、一句问候，让孩子感到，即使在这样一个困难的时期，也要积极地面对生活。
知识与现实世界的紧密联系激发学习兴趣
记者：延长教育时间被人们看作是缓解就业压力的一项有效措施，刚才您也提到了16岁之后继续学业的人比以往更多了。那么，此前在英国广为讨论的将义务教育延长至18岁会不会成为现实？对个人而言，更多教育是否意味着更好的生活？
吉姆·奈特：更多的教育意味着更多的知识、更多的技能，以及对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的更多了解。我们不是要强迫学生在学校里呆到18岁，而是要促使他们在16岁之后继续某种方式的学习，既可以边工作边学习，也可以是正规的大学教育。我们深知，英国年轻人的技能并未达到令人满意的水平，如果年轻人不继续提高技能，国家就无法在未来的竞争中立足。如果一个人16岁就停止学习，那么他所具备的知识和技能很可能不足以让他维持生计。
记者：您刚才讲到了英国现在着重加强“现代学徒制”，在文凭改革中也强调14岁至19岁学生的职业技能。据了解，英国高等教育的入学率已经接近50%，许多高校完全有能力接收更多学生，为什么不鼓励更多的年轻人接受高等教育，反而去发展职业教育呢？
吉姆·奈特：这是一个比较矛盾的问题。50%的高等教育入学率仍然是我们努力的目标，但是目前许多人认为这个比例太高了。英国仍然需要大量高水平的技术人才，例如电工、管道工、汽车修理工，等等。这些工作也很重要，也需要有人来做。所以，我们扩大了学徒制项目，就是希望在工作岗位上培养这样的实用技能人才。
我们正在进行的文凭改革，既不是职业文凭，也不是学术文凭，而是二者兼而有之。我们知道，许多学生对学术的兴趣来源于所学知识与现实世界的紧密联系。比如，学生可能从房屋设计、建造、估算建筑材料的过程中对数学发生兴趣，也可能先成为建筑工人，以后再到大学学习建筑专业。所以，文凭改革不在于强调职业教育多一些还是强调学术教育多一些，而是在于更灵活地适应学生的不同学习方式，激发学生的学习动机，打通职业教育与学术教育，所有学生都可以为考大学或直接就业作好准备。
让英国成为世界上最适合儿童成长的地方
记者：很多到过英国的人认为，英国教育发达，教育质量高，尊重学生个性，学习环境宽松。但是，从英国媒体的报道上看，英国教育问题多多，比如儿童肥胖、未成年人怀孕、逃学、校园暴力，甚至有调查称英国儿童的幸福感世界最低。就在前不久，各大新闻网站还在热炒一名13岁英国男孩成为父亲的事情。在您看来，哪一种看法更接近于英国教育的真实情况？
吉姆·奈特：经常看英国报纸或网站的人很可能有这种印象，英国的学校非常糟糕，学生之间充斥暴力、性行为。我认为这类报道并没有反映真实的情况。从我们的调查来看，大多数儿童都认为自己的生活是幸福的。现在，英国青少年怀孕是20年来的最低水平，虽然在整个欧洲它仍是最高的。非常不幸的是，对如何解决这一问题各界还没有达成一致的意见。一些人认为学校应该加强管理和教育，而另一些人则把问题归咎于考试的压力。英国等国家的青少年怀孕问题确实比较严重，而且常常被一些媒体曝光。媒体把精力放在炒作这些极端事件上，而不是去告诉青少年怎样做是正确的。我们到底应该怎样解决问题呢？我认为应该帮孩子培养自尊，让他们以自己为荣。我们当然要给孩子带来一些挑战，但不是挑战到那种让他们认为自己很失败的程度。在学校里和在家庭中是一致的，家长要让孩子有更好的学业表现，也要让孩子感到幸福。
我认为和过去相比，英国的学校教育已经有了很大提高。这是有确凿证据的，一方面学生的考试成绩越来越好，另一方面，在各种国际比较研究中，英国的学校系统都相当出色。每年都有几十名外国的教育部长到英国取经，观摩英国的教育系统是怎样运行的。但这并不是说我们就满足现状、不思进取了。我们还有很多不足之处，仍然需要不断改进。
记者：改进的方向是什么？
吉姆·奈特：我们已经制订了到2020年的教育目标，总体来说就是要使英国成为世界上最适合儿童成长的地方，包括让儿童快乐和健康，为其提供安全的成长环境，提供世界一流的教育，让孩子们都能在正确的轨道上前进。这些目标最大的特点是它把儿童当成一个整体，而不是仅仅关注在学校学习的时间。孩子们每天至少有一半时间是在校外度过的。校外和家庭生活也是我们考虑的重要内容，我们正在兴建儿童活动中心等设施，为儿童提供更安全、更健康的校外活动场所。此外，我们也希望家长更关心孩子的教育，鼓励学校开动脑筋吸引家长参与，使其承担应有的教育责任。
记者：对于儿童来说，什么是发展的正确轨道？
吉姆·奈特：就基础教育而言，首先是儿童的安全和健康。在学习方面，学生对自己的母语读写有足够的信心和能力，具备一定的数学和科学基础。孩子们不仅要学习知识，而且要学会思考。要让孩子有时间思考自己所学的东西。中国的伟大教育家孔子说过“学而不思则罔”，在学习知识的过程中需要进行思考。学习不仅是学到知识的过程，而且也是学会尊重教育和家庭的过程。我想，这些思想同样适用于英国的教育。
经济不景气
英国人争相当教师
据英国广播公司报道，英国学校培训和发展机构（TDA）新近完成的一项调查显示，英格兰地区每10个考虑跳槽的人当中，就有一人考虑做教师。想成为数学和自然科学教师的人数显著增加，而这些科目以前总是备受冷落。去年，仅英格兰地区中小学教职空缺就增加了25%。
一直以来，在英国当教师并不被人看作美差。教师也时常抱怨如今的孩子难管，自己的薪水差强人意。但当下的这场金融危机却让不少人重新考虑自己的职场规划，英国学校培训和发展机构也借此机会去伦敦金融城发掘人才。
对541名在金融危机中失业的金融业“老将”今后的就业趋向调查显示，有70人对弃商从教有浓厚兴趣。英国学校培训和发展机构负责人格拉汗姆·霍利说，人们对从教的兴趣空前高涨。仅2008年9月，询问教职的人数就较同期上升了13%。2008年12月至2009年2月，实际申请教职的人数增加了10%。
英国儿童、学校和家庭部网站已公布了加速教师培养的计划，将原本一年的教师资格培训缩短至6个月，有志从事教育工作的大学毕业生和其他行业人员均可参加。
（胡乐乐 编译）
吉姆·奈特（Jim Knight) 英国学校与学生事务大臣
参加煤气和电工培训的英国“现代学徒” 摘自英国摩根·埃斯特公司网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