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瘾、不良交友、早恋、厌学、校园欺凌等问题正困扰着很多青春期的孩子，很多家长束手无策，还有很多家长即将迎来这些问题却浑然不知。希望每个家长和孩子都知道淘气的底线和边界在哪里。”在近日于北京一零一中学召开的“别让小淘气变成大麻烦”研讨会上，北京市海淀区人民法院原刑二庭副庭长尚秀云深情地说。
尚秀云是我国第一代从事少年审判的法官，从1987年至今审结了近千件未成年人刑事案件。经她审判的失足少年中，许多被她母亲般的情怀所感化，称呼她为“法官妈妈”。
研讨会上，与会嘉宾围绕近年来频频发生的“熊孩子”社会新闻，从不同角度阐发了对淘气的底线和边界的认识。
淘气是天性，底线要清晰
研讨会上播放了一段视频，主持人王小丫注意到中学生们看视频时的变化，一开始大家都在哈哈笑，但逐渐都安静下来了：看似常见的淘气行为，怎么就触犯了法律的底线？
对此，最高人民法院原政治部宣教部副部长滑玉珍点评说，视频中这个熊孩子背后有个更“熊”的妈妈。妈妈没有及时制止孩子踢椅子这件小事，甚至任由孩子动手殴打前面的观众，又打又闹又抓，这就构成了伤害他人罪，触犯了法律底线。
尚秀云补充说，造成轻微伤就是自诉案件，年满16岁就要追究刑事责任。要是造成重伤，年满14岁就要追究刑事责任。
王小丫问道：“视频中那几个小孩三番五次翻栏杆去高速路上堆放安全锥，似乎并没有造成交通事故，怎么从法律角度来解读这种淘气呢？”
尚秀云说：“未成年人保护法的第一条就是应当遵守法律法规和公共道德规范。往高速路上扔树枝，在高速路上摆放安全锥，就是严重危害公共安全的行为。”
视频中另一个令人不解的案例是小孩子绑定妈妈的银行卡打电子游戏，花了11万元。花的是自己家的钱，也算违法吗？
北京市海淀区法院原审判管理办公室主任王京生解释说，打游戏私自用了家里的钱，虽然没有触犯法律，但是造成了家庭财产的巨大损失，就越过了淘气的边界。淘气是孩子的天性，但一定要有边界和底线。遵守国家的法律和社会规则，不给他人造成人身伤害和财产损失，这是任何人都不能超越的底线和边界。
现场有中学生提问：“如果有人先出拳打我，我怎么办？如果我还手把对方打成重伤，我要负法律责任吗？”尚秀云回答说，法律的底线就是不能危害他人合法权益，每个人的生命权、健康权都受法律保护。如果有人把你打成重伤，就要负刑事责任，处三年以上四年以下的有期徒刑。“因此每个人首先要学会保护自己，同时不要去侵害别人的合法权益，要学会用法律规范自己的行为。”
一个初一的女同学关心有哪些未成年人打游戏触犯法律的案例，滑玉珍介绍说：“近年来，沉溺于网络游戏的小学生、中学生越来越多，有些孩子跟爸爸妈妈要不来钱，或者父母给的零花钱满足不了自己，就去偷别人的自行车、笔记本电脑等有价值的东西，累计起来就构成了犯罪，触犯了法律就要承担相应的法律后果。”
滑玉珍还指出，有的孩子在网吧打游戏，互相逞强，从言语冲突升级到打架斗殴，甚至造成人身伤害。尚秀云补充说：“网络不是法外之地，上网也要遵守国家对网络的相关法规。”
家庭要讲爱，也要讲理、讲规则
对这些案例，全国妇联副主席宋鱼水认为比家庭财产受损失更严重的，是孩子不知道什么是法律的底线。在高速公路上玩耍或用家长的银行卡绑定打游戏的孩子，如果知道这些行为有生命危险、会触碰法律底线，可能就不会那么做了。
对于人们常说的“家庭是讲爱的地方，不是讲理的地方”，宋鱼水认为更完备的表述应该是“家庭是讲爱的地方，也是讲理的地方、讲规则的地方”。“家庭和社会的规则文化，个人品德和公益心等，都要把法律知识放在非常重要的位置。”
现场有位家长问学生之间有偿代写作业是否涉及违法，“孩子替别人有偿写作业，还振振有词地说，就像打工付出劳动得到报酬，代写作业他也是付出了劳动的，为什么不可以得到报酬呢？”
对此，王京生认为关键是要搞清楚这样的有偿服务是否符合社会道德法律。“作业本该学生自己亲力亲为，找人代写作业本来就是不正当行为，况且只能起到交差的作用，对自己并不利。”
“未成年人的民事责任与他的年龄相符，如果说帮别人写作业收取的费用数额很小，一般情况下不会干预。如果数额巨大，超过孩子民事行为能力的限制，这样的行为就是无效的。”王京生提到“法无禁止即可为，法无授权即禁止”，指出有偿作业服务本身的正当性都要打一个问号，收取相关服务费用肯定不合法。
“代写作业是非正当的，带有欺骗性，违反了诚信原则。”滑玉珍认为，花钱买作业交给老师，就是使用欺骗手段，代写作业的就是枪手。“咱们国家已经明确规定枪手触犯的是替代他人考试罪，请人代考或者替人考试都是违法行为，家长一定要帮孩子从小守住这个底线。”
怎么才能让小淘气不变成大麻烦？北京一零一中学的陆云泉校长认为，我们不是专业的法律人士，不一定明白那么多法律条款，就记住“不以善小而不为，不以恶小而为之，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想想打架、透支家长信用卡、给同学起不好的绰号等事情，是否愿意别人施于我，这是最基本的判断方式。
对于中学生们非常关注的人际冲突问题，宋鱼水建议一要清晰有边界、守住底线，二要勇于制怒，学会解决矛盾。“完全避免打架其实有难度，成人之间火气上来时吵架斗嘴也是难免的。当你的手要伸出去攻击对方的时候，或者俩人相互攻击的时候，要提醒自己把火气降一降，想想一旦动手可能出现的后果。”
宋鱼水特别强调孩子要学会解决矛盾，学会解决纠纷，尽量让损失减到最小。“冲突之后要反思，怎么能不打架，怎么能少打架，怎么能避免严重的后果。”
父母和谐温暖，孩子更守规则
为了写电影《法官妈妈》的剧本，编剧王兴东跟着尚秀云在法院实习了3年，他对“别让小淘气变成大麻烦”中的“变”字深有感触：“一个好孩子可以变成坏孩子，一个坏孩子可以变成好孩子，很多罪犯就是从打游戏开始偷钱、盗窃的，真实的故事里有血、有泪，值得所有家长反思。”
现场引起与会者反思的，还有一份面向500个初一学生的问卷调查结果发布：
当你遇到困难的时候，你会首先向父母、亲戚、老师还是朋友求助？70%的学生选择了父母。
你觉得平时最关心你的人是谁？49%的学生选择了朋友，21%的学生选择了老师，82%的学生选择了父母。
对父母亲的敬爱程度方面，52%的学生选择了很亲近，35%的学生选择较亲近，13%的学生选择了一般，0.5%的学生选择了不亲近。
你曾经遭遇过校园暴力吗？70%的学生选择没有，16%的学生认为自己遭遇过，但不知道是不是校园暴力。
跟他人发生矛盾时用什么方法解决？59%的学生选择了跟别人商量，50%的学生选择顺其自然相信过一段时间就好了，39%的学生选择跟老师家长说，16%的学生选择用武力解决，13%的学生选择忍气吞声。
在学校和老师同学的关系怎么样？74%的学生选择了很好，20%的学生选择了一般，2%的学生选择了不好。
你觉得父母间的感情对你成长很重要吗？40%的学生选择比较重要，10%的学生选择一般。
14%的学生说自己遇到过欺凌事件，选择的解决方法依次为：告诉老师和家长、尝试自己解决不行再找老师、完全自己解决不给别人添麻烦、不清楚如何解决、武力解决。
对此，北京市高级人民法院未成年人案件审判庭庭长赵德云提及北京市的一个调研结果，故意伤害、寻衅滋事、聚众斗殴等违法行为往往发生在上学、放学的途中，16岁到18岁的男性居多，地点通常是比较隐秘的宿舍、卫生间等，受害者的年龄一般在14岁到16岁。“我们提倡双向保护，要预防犯罪，同时还要保护自己。家庭要给孩子一个和谐、温馨、善于沟通的环境，得到关爱的孩子在学校更容易遵守规则。”
中国少年儿童新闻出版总社首席家庭教育专家卢勤点评说，父母真的要知道孩子最渴望得到的是一个温暖的家，而温暖的家最重要的标准就是父母和谐、不吵架。“父母之间的感情对孩子影响最大，父亲和睦相处就是给孩子的最好的礼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