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债务危机:发展的“镣铐”

[db:作者]  2012-12-19 00:00:00  互联网教育报

  ■本报记者 高毅哲 纪秀君 柯进

  敦煌三中的校园很漂亮。

  学校虽然不算太大,但综合楼、教学楼、标准化操场、绿地、花园一应俱全。走在柳树环绕的校园里,校长郑宝生很得意:“我们2001年建校,校园基建和环境是大家一点一点搞起来的。”

  但就得意了那么一下,郑宝生紧接着就叹了口气:“学校十几年来,也欠了一屁股债。”

  十几米外,学生们正在上体育课,欢声笑语响遍了操场。正在跑跳的他们,并不了解校长的这一声叹息。

  连日来,本报记者从甘肃走到安徽,一路探访的高中,无一不欠债。巨额的债务是怎么形成的?学校对这些债务是否有偿还能力?债务对学校的发展和正常工作又产生了哪些影响?

  基建上去了,债也上去了

  在记者走访的几所学校里,敦煌三中1000万元的债务还只能排在中等水平。甘肃省其他几所学校,酒泉市玉门一中,欠债3000万元;省级示范高中酒泉中学,欠债3200万元;省级示范高中酒泉市金塔县金塔中学,欠债630万元。安徽省霍山县上土市中学,欠债200万元;毛坦厂镇中学,欠债4000万元。

  敦煌三中从盖上第一块砖时,就开始欠债。2001年,面对群众对高中教育的旺盛需求,只有一所高中的敦煌市决定修建三中,但政府囊中羞涩,于是敦煌开始了一场举全市之力修高中的运动。

  郑宝生至今还记得当年的热潮。一些老干部先发了倡议,然后就是政府投资,建筑商垫资,市里争取到邵逸夫的80万元资金,全市职工捐了70万元,其中包括郑宝生的200元,“那时难啊!招标说明会上,我们提出要建筑商为学校先垫50万元现金,最后结算时再减免50万元工程款,5家公司当场就走了两个。工还没开呢,就先搭进去100万元,谁干啊!但我们硬着头皮也得把这条件提出来。”

  就这样,按照每年招生500人的规模,学校总算是先盖起来了。但随着生源的不断增加,学校规模也在不断扩大,结果导致老债未还,新债又到。如今学校师生总数达到近2500人,债务也升到了1000万元。

  与敦煌三中类似,酒泉市金塔县金塔中学的债务也是在近些年的发展中欠下的。校长马君说:“2010年我们新修教学楼,总造价1100万元,从中央和省里争取到650万元资金,县财政又配套了200万元,剩下的250万元由学校想办法。就这样,搞点建设就欠一些债,一共累积了630万元的债务。我们一年的学费收入不过400万元,还要保证学校的日常运行,只能慢慢还债。我们学校还算好的,那些收入少、欠债多的学校,真不知道他们怎么过的。”

  玉门一中校长孙东杰说:“现在老百姓对教育质量要求越来越高,一所学校破破烂烂,连基本的教学条件都不具备,怎么能吸引学生?但是搞建设就要花钱,没钱就只能欠着。”甚至连酒泉中学这样的有70多年历史的省级示范学校,也因为搞基建欠了债。

  无奈的书生,无奈的赖账

  有欠债的就有要债的。

  每年年底,是郑宝生最难熬的时候。各路人士来到学校,直奔一个主题:“欠的钱啥时还?”

  很多人跟郑宝生要债已经要成了熟人。每每这个时候,郑宝生就把人请进办公室,让座、敬烟、泡杯茶,来人一看这架势,知道今年又没戏了,也不全要,来一句:“今年就还是能给多少给多少吧,总要把农民工的工资给发了。”

  他们都知道彼此的困难。

  这些动辄上千万元的债,校长们还起来有多难?孙东杰算了一笔账。

  作为一所有2500人的高中,玉门一中的经费来源基本靠学费,每生每学年是960元,一年的学费总收入近240万元。玉门一中如今每年的运行费用如下:水电费45万元,音、体、美、实验器材费15万元,办公等各类杂费150万元,学校聘用人员工资10万元,招待费、车费10万元,各项培训费用20万元,总计250万元。

  事实上,这还是学校尽可能减少支出的结果。学校现在还每年都会拖欠45万元的暖气费,一些大的修补也只能一拖再拖。

  “这比以前还好多了。以往我们收取的学费要上交财政,经统筹后再下发到高中,经过这一环节,高中能拿到的学费往往就打了折扣,有时候只能拿到40%。现在政府承诺不再统筹学费,把学费全额返还给高中,这才有了现在学校能维持运行的局面。”

  除去初中欠账,玉门一中的欠债是3000万元。这意味着,学校每年就是一分钱不花,也得用将近12年时间才能把欠债还上。孙东杰还多少有些庆幸,因为这些欠债主要是欠工程队的,不算利息,如果是贷款,光利息就够学校受的。

  这种局面下,欠债怎么还?在学校待了近30年、一身书卷气的孙东杰,尴尬地笑笑,挤出了两个字:“赖账”。

  戴镣铐跳舞,越发展越难受

  近年来,全国各地都在化解义务教育阶段的债务,这成了高中校长们羡慕的事情。

  酒泉中学校长邓新源说:“义务教育阶段的债务正在化解,职业院校也得到了很多支持,唯独高中教育,没有什么政策扶持。可是在当下的教育现实中,高中教育又是很多地方教育的门面,肩负着社会的期望。高中不发展不行,可是一发展就要负债,越发展越难受!”

  校长们当然难受。

  不是每人都像郑宝生那么幸运,能碰上好说话的要债人。去年年底,眼看着一笔200万元的债务迟迟还不上,债权方着了急,派人把玉门一中的教室、食堂、宿舍大门锁了个严实,后来经多方协调,孙东杰先还了120万元,总算把教学秩序恢复了。

  这只是债务对学校最表象的约束。

  敦煌中学的心理教师郑晓玲负责学校心理教室,但是她却苦于设备的缺失,“宣泄、呐喊、击打这几类系统都缺设备,全部配齐得十几万,学校掏不出钱来。”没钱买假人,郑晓玲在小屋里挂了个一米多高的玩具熊,供学生击打宣泄。

  敦煌三中有2300多名学生,却没有一栋专门的实验楼。学校仅有两间实验室,一个能容纳56人,另一个只能容纳24人,而每个班的学生都在60人以上。教师朱积伟是化学组组长,带着两个年级的课。他常常为了安排实验绞尽脑汁,最多的情况是把器具拿到教室自己做演示。郑宝生一直想修一栋实验楼,但是算下来要2000万元,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实现。

  孙东杰迟迟不敢派教师到外面培训。每派出一名教师,学校就要承担交通、食宿等费用,实在力不从心。于是玉门一中的很多老师,最远只去过省城兰州参加培训。

  “设备缺失、师资薄弱,这些最终都是影响实际教学的。只有把债务化解了,才能真正解除学校的负担,才能让校长、教师都能全身心地投入本职工作中,否则大家都是在戴着镣铐跳舞。”孙东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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