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族非遗传承人波金山(中)为幼儿园孩子表演怒族民歌。本报记者 李柯 摄
怒江州景色。本报记者 李柯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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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贫攻坚让怒江教育换新颜
■决胜全面小康 决战脱贫攻坚·三区三州教育行 特别报道
横断山,路难行。峡谷谷底,公路的急弯一个接着一个,车在路上跳,人在车里摇。
这里是云南省怒江傈僳族自治州,地处横断山脉纵谷地带。怒江、澜沧江、独龙江三条大江日复一日冲击、切割着缓慢隆起的地壳,切出了壮美的高山峡谷,也割断了当地人沟通外界的便利。
翻山靠马帮,过江靠溜索,千百年来,怒江州就是这样一个穷地方。2014年,全州255个行政村中有249个贫困村,建档立卡贫困人口26.78万,被称为全国脱贫攻坚的“上甘岭”。
仗该怎么打?
紧紧围绕“义务教育有保障”目标任务,近年来,怒江州充分挖掘自身潜能,在全国人民支持下,走出了一条教育扶贫、教育脱贫的大路。
14年免费教育,“一个都不能少”
“哦得得,哦得得……”身着民族服装,手弹达比亚(怒族乐器,一种四弦琴),双脚来回踏着拍子,在福贡县匹河乡沙瓦村指挥田集中安置点,67岁的怒族老人波金山吟唱古老的民歌,歌声在山间回荡。
他的周围,八一幼儿园20个小朋友席地坐成圈,跟着旋律拍起小手。
“要是不搬下来,孩子们就没法上幼儿园。”沙瓦村党支部书记斯春梅说。
2018年底,匹河乡319户易地扶贫搬迁户整体入住指挥田安置点,由怒江军分区捐资61万元建成的八一幼儿园随即投入使用。目前,该园共招收安置点及周边村子的50名幼儿,其中安置点的幼儿入园率达到100%。
学前教育是终身教育的基础。但过去,怒江州少数民族群众大多散居在高山之上。山路陡峭、漫长,当地孩子到了六七岁才会下山念书。
借着易地扶贫搬迁的契机,怒江为全州67个易地扶贫搬迁集中安置点新建、改扩建幼儿园26所,同时将义务教育阶段学生集中就学后闲置在山上的小学改建成幼儿园,实现学前教育“一村一幼”。
不仅是幼儿园,“十三五”期间,怒江州各级各类学校办学条件均得到极大改善。全州校舍面积增加57.86万平方米,校园实现网络全覆盖,所有县市通过国家义务教育均衡发展评估验收。全州实行从幼儿园到高中14年免费教育,适龄儿童少年因贫失学辍学成为历史。
地处中缅边境,民族一越千年。特殊的地缘和社会背景,让控辍保学成为怒江州教育工作的重中之重。
兰坪县教体局副局长熊春美给记者讲了一个故事。2017年春节刚过,初二学生小文(化名)在母亲的要求下跟着同村青年外出打工。“同行的人里,小文算文化程度高的。可大家让他算工资,他算不明白,这才意识到自己书读得不够。”熊春美和乡镇干部多次上门劝返,小文母亲总以听不懂普通话为由搪塞。最终,一纸诉讼通知书催着小文母亲召回了儿子。
为保障适龄儿童少年“一个都不能少”,兰坪县严格落实“双线四级”和“五帮一”控辍保学责任制,在云南首创集法律宣传、责令整改、行政处罚、公益诉讼等手段于一体的控辍保学“四步法”,先后组织18起“官告民”控辍保学公益诉讼,进一步增强家长送孩子上学的法律意识。
面对劝返学生“在哪集中、由谁负责管理和教学、教什么学什么”等现实难题,福贡县因地制宜,开辟县委党校作为办学地点,建设普职融合班。
普职融合班目前设6个教学班,安置306名学生,有计算机、农村供用电、人工智能编程、美容美发、中餐烹饪、棒球加工、音乐等7间功能实训室,用义务教育和职业教育相结合的模式提高学生学习兴趣。
在怒江州各级党委、政府和学校的艰辛努力下,如今全州控辍保学台账已实现动态“清零”。
跨山越海携手,培养带不走的人才
“同样是上一堂课,北京的老师就能调动这么多教学资源。”听完中国人民大学附属小学教师讲授的三年级道德与法治公开课,兰坪县城区第三完小教师寸艳铃感触颇深。
这节课的主题是“多姿多彩的民间艺术”,由人大附小教师通过云端课堂给三小学生讲授。传统儿歌、兔儿爷……课堂上,为了让学生感受中国民间艺术的繁盛,人大附小教师举了很多老北京文化的例子,而普米族服饰、白族民歌这些兰坪孩子的日常所见所闻,也被带进了课堂。
教育扶贫中最难最重要的,是教育人理念的更新和教学水平的提升。
如何给予本地孩子更好的教育资源,让他们成长为推动经济社会持续发展的人才?怒江州紧紧抓住教育部滇西扶贫、东西部扶贫协作的机遇。
按照教育部统一部署,中国人民大学承担对兰坪县的专项扶贫工作,素有支教传统的人大附小也成为其中一支重要力量。
疫情期间,利用线上会议系统,人大附小为兰坪县城区第三完小校长、行政后勤干部、各学科教师分别开展了有针对性的培训;在远程听评课和远程教学引领示范课上,两校教师充分交流切磋……
在福贡县,西南财经大学组织开展“中小学幼儿园校(园)长、骨干教师综合素质能力提升培训班”,通过考察调研、跟班培训的方式,提升当地教师业务水平。学校还引入成都七中网校,举办中小学夏令营,拉近大山深处孩子与城市的距离。
职业教育方面,2018年以来教育部职成司多次组队赴怒江调研,立足当地实际,重点帮扶护理、汽车运用与维修、物流服务与管理3个专业,并协调组织中国职业技术教育学会、中国教育基金会、天津交通职业教育集团、京东集团等共同支持怒江州职教中心专业建设。
“以前学校办学条件差、设备简陋,医学人体模型本来就没几个,还缺胳膊少腿。对口帮扶让新设备、好老师走进来,师生也有机会出去学习。”怒江州民族中等职业学校护理专业教师杜晴敏是变化的亲历者,“现在我们护理专业的条件不比省会学校差,毕业生很多都到了基层卫生院,在疫情防控中发挥了大作用。”
由于教育底子薄,过去历年高考中,怒江州在云南几乎年年倒数。东西部扶贫协作、珠海市对口支援为这一状况带来了转机。
2017年春季起,珠海市先后在怒江州开设11个普通高中“珠海班”,选派128位教师、143人次到怒江支教。
面对珠海教师搭配怒江学生的“水土不服”,怒江二中支教团队找问题想办法,通过集体座谈、一对一谈心、面对面辅导等踏踏实实的工作,仅用半个学期就让班级成绩迅速回升。在泸水一中,支教团队带头实行双备课组长制,让珠海优秀教师与怒江州教师同时担任备课组长,带动当地教师专业成长。
今年高考,怒江州民族中学首届“珠海班”50名学生一本上线率达到100%,兰坪一中、泸水一中“珠海班”成绩均创所在学校历史新高。来自2000公里外的珠海支教团队,不仅打造了带不走的优秀师资,也为怒江州的长久发展培养了一批人才。
“脱贫只是第一步,更好的日子还在后头”
走进傈僳族大哥木里春的新家,抬眼就看到贴了客厅半面墙的奖状。这是木里春3个女儿在学校的收获,也是他搬进新家的动力。
木里春的老家在福贡县子里甲乡金秀谷村,是个隐于高山之上的村落。上世纪80年代,出村的路还是一条未经硬化的盘山“毛路”,沿毛路步行到位于匹河乡的民族实验中学,木里春要走五六个小时。
“那时候一个月回家一次,家里给一块钱,来回不敢坐车,因为车费也是一块钱,坐了车就没钱买铅笔。”穿着妈妈编的草鞋,背着要交给学校食堂的南瓜、洋丝瓜,木里春以为自己走向的是希望,却终因家庭贫困而辍学。
后来,他放牛放羊、种田打工,可依旧没摘掉贫困户的帽子。“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就是因为没上学,所以现在是这个样子。”
得知县城建起了4个易地扶贫搬迁社区,还为解决社区孩子上学问题新建了幼儿园、扩建了中小学,木里春不再犹豫:“我们这一辈在山上,下一辈不能还在山上。”
搬进县城,3个女儿都在安置点周边的学校寄宿,不用再像父辈那样为辍学担忧了。木里春夫妇成了社区的“上班族”,家庭年收入5万多元。
为了教育搬迁,又因搬迁脱贫,这样的故事在怒江州频频上演。而位于怒江北端、中缅边境上的贡山县独龙江乡早已先行一步,用教育阻断了贫困的代际传递。
十几年前,为了引进能讲好普通话的教师,独龙江乡中心校原校长高德生曾带着村民,在被大雪封堵的高山上清出一条路。
十几年后,会说普通话的孩子已经长大,他们沿着新修的公路一批批出山读高中、念大学,又一批批原路返回建设家乡。
2018年底,独龙族实现整族脱贫。群众兴奋地托乡党委给习近平总书记写信报喜。
截至今年6月底,怒江州贫困地区“两不愁三保障”突出问题全面消除,贡山县脱贫摘帽,剩余4.43万建档立卡贫困人口、80个贫困村、3个贫困县达到脱贫退出标准,摘帽已指日可待。
“脱贫只是第一步,更好的日子还在后头。”习近平总书记给独龙族群众回信里的话,成了怒江州各族群众的新盼头。
(怒江州报道组成员:张晨 刘亦凡 李柯 贾文艺 执笔:刘亦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