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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个世纪的学校

[db:作者]  2015-02-04 00:14:21  互联网

  我今天还依稀记得,我们七岁的时候非得学会和合唱一首什么《幸福愉快的童年》的歌。那首简单朴素的小歌曲的旋律今天还在我的耳际回响,但它的歌词我当时就唱不利索,更不相信自己的童年真像歌词所唱的那样。因为老实说,我对从小学到中学的整个生活始终感到无聊和厌倦,一年比一年感到不耐烦,盼望尽早摆脱那种枯燥乏味的求学生活。我记不得在当时那种单调枯燥、缺乏温暖、毫无生气的学校生活中曾经有过什么“幸福”和“愉快”。学校生活彻底破坏了我们一生中最美好、最无拘无束的时光。

  甚至可以坦白地说,当我看到20世纪的儿童比我们当时幸福、自由、独立得多时,我还真有点妒忌呢。当我看到今天的儿童无拘无束和几乎是平等地与自己的老师闲聊时,当我看到他们不像我们似的始终怀着一种隔阂的感觉而是毫无畏惧地奔向学校时,当我看到他们可以在学校和在家里坦率地说出自己的愿望和在年轻、好奇的心灵中的爱好时,我还总觉得有点难以置信——他们是自由、独立、自然的人,而在我们那个时候,当我们还未踏进那幢可憎的学校大楼以前,我们就得全身紧缩,免得撞上那无形的枷锁。学校对我们来说,意味着强迫、荒漠、无聊,是一处不得不在那里死记硬背那些仔细划分好了的“毫无知识价值的科学”的场所。我们从那些经院式或者装扮成经院式的内容中感觉到,那些内容和现实生活以及和我们个人兴趣毫无关系。那是一种无精打采、百无聊赖的学习,不是为生活而学习,而是为学习而学习,是老式教育强加于我们身上的学习。而唯一真正令我们欢欣鼓舞的幸福时刻,就是我永远离开中学的那一天——我得为那一刻感谢学校……

  不过,那种令人沮丧的学校生活也不能怪我们的老师。对于他们,既不能说好,也不能说坏。他们既不是暴君,也不是乐于助人的伙伴,而是一些可怜虫。他们是条条框框的奴隶,束缚于官署规定的教学计划,他们也像我们一样必须完成自己的“课程”。我们清楚地感觉到:当中午学校的钟声一响,他们也像我们一样获得了自由,欢愉之情和我们没有什么两样。他们不爱我们,也不恨我们,之所以如此,是他们根本不了解我们。过了好几年,他们也还只知道我们中间极少数几个人的名字。而且,就当时的教学方法而言,他们除了批改出“学生”在上次作业中有多少错误外,再也没有什么要关心的了。他们高高地坐在讲坛上,我们坐在台底下;他们提问,我们回答,除此之外,我们之间没有任何联系。因为在师生之间,在讲坛和课椅之间,在可以看得见的高高在上和可以看得见的眼皮底下之间,隔着那堵看不见的“权威”之墙,它阻碍着任何接触。一个教员理应把学生当作一个希望对学生自己的特殊个性有深入了解的人来看待,或者甚至像今天司空见惯的那样,有责任为学生写“报告”,即把他观察到的学生的情况写出来,但在当时,这些是大大超出他的权限和能力的。更何况,私人谈话还会降低一个教员的权威性,因为这样的谈话很可能会使我们这些“学生”和身为“前辈”的老师平起平坐。我觉得,最能说明我们和教员之间在思想感情上毫不沾边的一点是,我早已把他们所有人的名字和面貌忘得一干二净。在我的记忆中,只清清楚楚保留着那座讲坛和那本我们始终想偷看一下的班级记事簿的形象,因为里面记着我们的分数。我今天还记得那本教员们主要用来评分的小小的红色笔记本,记得那支用来记分的黑色短铅笔,记得自己那些被教员用红墨水批改过的练习簿,但是我怎么也记不得他们之中任何一个人的脸——也许因为我们站在他们面前的时候总是低着头或者从不认真地看过他们一眼吧。

  对学校的这种反感并非是我个人的一种成见;我记不得在我的同学中有谁对这种一成不变的生活不反感的,这种千篇一律的生活压抑和扼杀我们美好的兴趣和志向,使我们百无聊赖。话又说回来,只是到了很久以后我才意识到,对我们青少年的教育采用这样一种冷漠无情的方法,并不是出于国家主管部门的疏忽,而是包藏着一种经过深思熟虑、秘而不宣的既定意图。我们当时面临的世界,或者说,主宰我们命运的世界,是将一切理念都集中在追求一个太平盛世的偶像上,这样一个世界不喜欢青年一代,说得更透彻一点,它始终不信任青年一代。我个人也要归功于这种压力,是它使我很早就显露出对自由的热爱,而对其热爱的程度是当今的青年一代几乎不会再知道的;同时,我又对一切权威——对一切曾经伴随我一生的“教训口吻”的谈话深恶痛绝。我曾长年累月对一切武断和教条主义的说教抱有那种完全出于本能的反感…… (该文选自《昨日的世界——一个欧洲人的回忆》)

  随看随想

  斯蒂芬·茨威格,奥地利作家,以小说和传记名世。1881年出生,1942年,在巴西自尽。

  “出于绝望,我正在写我一生的历史”;1939年,茨威格开始《昨日的世界——一个欧洲人的回忆》的撰述。茨威格在这本别开生面的传记中为我们展开了一幅异常丰美的画卷:许多的人们,许多的事件,许多的地方,许多的时刻,简直就是一篇“好的故事”。

  这里选录的,是该书第二章《上个世纪的学校》的一个片段。他说:“学校生活彻底破坏了我们一生中最美好、最无拘无束的时光。”

  这是一百多年以前的、异域的学校生活,但我们读着,却好像并不陌生。(任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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